许久之后,她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而他对此却并没有任何惊讶,似是早就知晓她会有此一问。
“难道就不能是其它原因?”
秦貉的声音恢复清冷,眼光流转,似是曾有一丝郁色滑过。
“还能有什么原因?难道你要说是为了小时候的那个承诺?”
她的声音轻若夏风,而其中的嘲意却如冬日刚刀。
刺中了他,刺痛了他。
他想说是为了那个承诺,想说娶她,是他做了五年的梦……
然而她的嘲讽让他觉得有鲠在喉,所有的话似乎都成了多余的辩解。
背在身后的手已握成拳。看着眼前的大红,突觉是那么的刺眼。
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她艳丽的身影。同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冷声道:“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我若是不选呢!”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但里面饱含的坚定却那么多。
“好!你可以不选。但结果你是清楚的。”
秦貉的话里威胁之意极为明显。通过琴儿的第一次妥协,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这两个人对于琴儿的重要性。所以他等待着她的妥协。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出乎了他的意料。
“若是我死了呢?”
她的声音极轻,轻若蚊蝇。然而,震颤了他。
深黑色的长袍溶入夜色,他略微抖颤的身子被黑夜吞没。
紧攥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猛然转身,大手紧紧扣住她的双肩。
“离琴儿,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他紧紧盯着她,目眦尽裂。
而她却云淡风轻,满不在意。
她说:“我的命不是你的。”
“是吗?”他俊朗的面庞逐渐靠近她。嘲讽的笑意挂在他的嘴边。
“离琴儿,你莫不是忘了,是谁给了你活命的机会。”
“活命的机会?我让你给我了吗?”她同样看着他,轻声问道:“我有告诉你我想活着吗?我有告诉你让你救我吗?”
深夜迷梦,温情不过是一现昙花。庭院深深,冷落清秋,夏夜寒刺骨。
露珠滑下叶片,滴落,打开一朵散花。
绿叶下的斑驳,残留在叶上的泪珠,似乎是在为谁哭泣。
“嫁给我。我把冷清水还你。”
昨晚的对峙,以彼此的退步而宣告结束。
清明天刚刚亮就开始等待。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
火热的太阳渐渐升上头顶,心中的希冀一点点坠落。
直到日落西山,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余辉之际。房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清水?”
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房外。果然,看到清水站在那里。
“清水。”
琴儿扑向清水,紧紧的抱住她,却感觉清水的身子狠狠的一颤,差一点就因为支撑不住她的力亮而摔倒。
“清水,你怎么了?”
急忙的松开清水,想看看她伤在了哪。可是撩开清水的衣袖,上边并没有任何伤痕。
“清水……”
“我没事。”清水微微摇头,在琴儿近似哀求的眼神中,终于还是开了口。
“我身体没问题。只是没有了武功而已。”
“没有武功?”
琴儿看着清水,她看起来很平静,可是她的心痛,她的恨怨她能听得到。
用力的抱着清水,再也忍不住苦涩的泪水。
不知忍了多少日的咸涩在这一刻全部溢出。
这是琴儿第一次在清水的怀抱中哭泣,也是她哭的最凶的一次。
国破家亡,身在异国没有任何的自由可言,还要忍受各色的嘲讽与蔑视的眼神。
她不是没有感觉,她也不是不在乎。只是唯剩下的两个亲人还在危险之中。所以,容不得她放肆,不容许她做任何的反抗。
人生在世,谁能做到真正的云淡风清?
她不圣人,她也不是神冥。她只是一个公主,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清水,你之前是和望月一起吗?”
灯烛摇曳,琴儿抱着枕头挤在清水的小榻上。
清水揽着琴儿,像所有的姐姐一样,透着淡淡的温和。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说着,清水的眼里闪过黯然之色。
从小时候开始训练那一日,他们就像是连体婴儿一样。望月在她的心里就是亲人。同琴儿一样重要的存在。
“他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想起今日秦貉到监牢的情景,清水逐定的说。
她看的出秦貉对琴儿的情绪很复杂。像他那样冷冽的人直接将她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可他没有,只是废了她的武功,还让她养足精神在来找琴儿。
想起今日秦貉到监牢的情景,清水逐定的说。
她看的出秦貉对琴儿的情绪很复杂。像他那样冷冽的人直接将她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可他没有,只是废了她的武功,还让她养足精神在来找琴儿。
由此看来,定是琴儿与他做了什么交易。而琴儿现在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便是她这个人。
秦貉想要得到琴儿很简单,可他却没有强取豪夺,只能说明他有情。
只要他有所图,他便不会杀望月。因为望月将会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这一晚她们聊了很多,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的种种。
明日以后的事她们不知,只能在今日把所有想说的、能说的,共同回味。
时光流逝,摆脱不掉的命运齿轮。
五日之后,珉琉太子秦貉的即位大典。如今珉琉各地张灯结彩,共通庆贺新王登基。
珉琉的老皇帝还未去世,但在众人心中的地位远比不上太子。
自秦貉十七岁登上太子之位,大大小小的事就多归他处理。而本该日理万机的皇帝却退居后宫,每日温香软玉,君王从此不早朝。
老皇帝虽然不上朝,不理政,却还不愿放下皇权做个太上皇。直到今年秦貉年满二十,又攻下离城才不得不在众人的劝说下放权从此享淫乐。
五日后秦貉即将是万人敬仰的九舞之尊。而琴儿,也将成为万人口里的笑柄。
“清水,嫁衣送来了?”
琴儿抚着桌上的劣质琴,却让这普通的琴一下子变成了宝琴。
清幽雅致的琴音,带有淡淡的幽伤。花园里的群芳,不由得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走,去看看吧!”
黑色做底,金丝线镶边儿,领口出是一朵极为妖艳的漆红牡丹。
花瓣丰满,金色的丝线勾勒其中。少了一丝风尘,多了一分高贵。
“琴儿,若是不喜欢就不要看了。”
清水看琴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嫁衣,心下觉得她不喜欢便开口道。
“清水,你多虑了。”琴儿白皙的手抚上那黑色镶金的嫁衣,说:“我喜欢。”
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嫁衣,虽不是为所爱所穿,但还是喜欢的。
“琴儿,你难道真要嫁他?你要知道,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待所有的人都退下,清水严肃的问。
秦貉即将为皇,若是嫁与他,定是天下皆知。到时候身处后宫,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一不小心没了命不说,就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清水,不要问了。相信我,是真的。”望着窗外争芳斗艳的百花,琴儿似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百花本无意斗美,奈何都恋上了同一个时间。很多时候,宿命是抛不开的包裹。而嫁他,或许正是宿命。”
不然就不会在那一年里相遇。
在根本不可能的地点,设下一场惊奇完美的邂逅。
“是为了我和望月吧!”清水叹息,说:“如果觉得辛苦,就不要顾忌我们。”
“怎么可能?如果让你们自己逃跑不用顾忌我,你们会走吗?”琴儿急言反问,对于清水的话很是不满。
“不能。”清水摇头,眼中满是坚决。同样的,琴儿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坚决,说:“你不能,我同样不能。”
坚决的话语回荡在房内,殊不知房门外,一人挂着一抹得逞的笑容,静悄悄的离去。如来时那般,没有任何的声响。
百官齐聚,古老的编钟奏着庄肃的曲调。
众人之前,两个身着黑色镶金边服饰的人迈着高贵的步伐,一步步登上高台。
百乐齐鸣,忽然又停止。
寂天仪式开始,新皇秦貉与即将为新后的宰相之女洛文共同举起龙凤祥佩,跪拜祖先。
此对龙凤祥佩是珉琉开国皇帝秦默与其皇后景离的随身佩饰。
当年天下一片混乱,皇后景离在秦默皇帝受伤之际,不顾自身安危,亲自上战场指挥战事,稳住军心。让本已势气低迷的珉琉大军顿时高涨。
战争打了三天三夜,景离皇后身受众伤,却死守城池不肯让步。最终珉琉大军反败而胜,可景离皇后也因失血过多,伤势过重而驾鹤归去。
她去世之际,秦默帝还在昏迷之中。只是具说当时两人虽然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已神情晃忽,但两人手中都紧握玉佩不肯松手。
那一战之后,珉琉自此根基稳定,无别国再来犯。但自那之后,秦默帝再也无心于战事,大约半年之后便将皇位传于还未满十五岁的皇子。而后便追随景离皇后离去。从此留给后人的只有那对龙凤佩以及他们动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此对龙佩已传递了几百年,历来登位的皇帝都会举佩祭祖来表示对祖先的尊敬。
“清水,景离皇后的故事你知道吗?”
“知道。”
“很感人吧!可是世人谁能有此幸?得一真爱之人?”
远离祭台的地方,一辆深黑色的马车上,琴儿孤伶伶的座于其上。虽然身侧有清水的陪伴,但相对于高台之上的那个众人敬仰的女人,她的一切都显得寒酸且透着一股嘲讽。
祭祀的过程不是很长,却也不是很短。总之,等一切完结之后,太阳已快升至当空。
秦貉步下高台,洛文随于其后。
待走到了琴儿的马车前,秦貉冷冽的黑眸向车上瞥了一眼,身形顿了顿,最终还是携着洛文上了龙车。
琴儿心中一颤,在众臣包括新皇后洛文在内的众多轻蔑的眼神下,隐隐的刺痛感泛于心尖之上。
黑色为底,火红金凤浴于其上。领口处,一朵金丝红线牡丹妖冶绽放。
何其相似?何其相似?
只是少了一丝金凤。她便是九天仙冥。而她是地狱妖花。
什么是天攘之别?
这就是吧!
庄重的登位大典,奢华隆重的排场。这么大的皇家仪仗,是琴儿未见过的。
一步步踏上红毯,看着秦貉与洛文行拜礼,像民间成婚一样,皇家也是要拜礼的。只是民间行跪礼皇家行鞠躬礼。
夫妻交拜,礼成。
眼见着这个自己梦了多年的一幕如今却是送给了另一个女人的庄重婚礼,眼前不可抑制的染上了一层薄雾。
“那一日,她说:“我不可以离开离国。”
他说:“我把你娶过去。”
那一日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她一直在等,等一个人给她一个家。不是因为政治,不是因为利益。
她以为他会是那个带她脱离苦海的人,却没想到他将她拉入了另一个深渊。
“凤天承运,皇帝昭曰……封离琴儿为瑶琴贵妃……”
云淡风清的册封自太监尖细的嗓音中传出。琴儿低垂着头,努力的咽回眼眶里满溢的泪水。
“琴妃娘娘,请接旨!”
“……”
大殿上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个被册封主角的回应。包括那个高高在上,头戴金冠的人。
“臣妾……接旨……”
艰难的挤出四个字,咬破了饱满的唇瓣,鲜血溢满了唇齿之间。
“皇上,洛文听闻琴妃弹得一手好琴,今日喜庆,就让琴妃给助助兴!”
“是啊!皇上,老臣也听闻……”
见皇后开口,众臣也开始跟着附和。如此好的羞辱琴儿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琴儿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是那么的讽刺。
将目光投向秦貉,看他只是冷眼旁观,不由得自嘲的笑开。
凄凉的笑声响彻了整个大殿,所有的目光都集于她一身。
有探究,有不屑,有篾视,有迷惑。
“既然今日是皇上的大喜之日,琴儿就为皇上献上一曲。”
指尖穿透了肌肤,忘记了何是疼痛。
身体上的痛,远比不过这些人带给她的痛楚。她会牢牢的记住今日,记住这些给她羞辱的人。
琴音响起,凌乱的曲调弹乱了心跳。
熙攘闹市,喧嚣街头。
白衣少年,离国遗梦。
昨日诺言,落花流水。
城破国亡,誓言谎话。
若能重来,愿不识君。
“啪!”
杯碎,溅湿了衣袍。
龙座之上,秦貉呆坐其上,酒盏已碎,手却还保持着端杯的动作。
他深髓的眸子中映满那个弹琴的身影。张嘴呢喃,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喉咙像被阻塞了一般难受,冷冽的眼里有着浓浓的悔意。
“若能重来,愿不识君?”口中反复的念着这句词,突然间他一阵狂笑,说:“好!好!”
“好好……琴妃真是好才华啊!”
众臣见皇帝嘴上说好面上不善。虽然嘴上跟着附和,心理却是胆颤心惊。
“皇上,臣妾献丑了。”
袖中的纤指握紧成拳,面上却做的大方得体。
秦貉看着款款行礼的琴儿,忽而觉得她已遥不可及。
在太子府,她虽然跟他对峙,但那时候她还是他可触及到的。她会伤情,会讽刺,就在弹琴之前,他都是能感到她的悲凄。而现在,她似是飞出了尘外,超越了他的掌控。
“到朕这里来。”
“是。”
琴儿乖巧的走至秦貉身侧,弯身行礼,等待着他的吩咐。
秦貉跟高公公招招手,高公公立即端着一红色托盘上前。
托盘上是一只黄金手镯。其上刻着细碎的花纹,蓝红色的宝石镶于其上。有一种奢华的美感。
秦貉拿起镯子,牵起琴儿的手,掰开她紧握的拳头。
“琴儿,这镯子是外域进贡的宝贝。具说只要给自己爱的女人戴上,就能套住她一辈子。”
看琴儿的手略微的抖了一下,秦貉只是嘲弄的一笑。
当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黄金镯已牢牢的固定在了琴儿的手腕上。
金质光滑的内壁紧紧的贴着肌肤,不会觉得紧,却也逃脱不了它。
“这个镯子是摘不下来的。”
就在琴儿盯着镯子出神时,秦貉诡异的一笑,趴在琴儿的耳边,轻声说道。
他的动作在外人的眼里十分暗昧。而这暗昧更是让人产生了忌妒之心。
那一晚的晚宴在众臣的虚伪附和以及洛文皇后的忌妒中结束。
回到她的新寝殿。
瑶琴宫。
本以为这一天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却没想他居然来了瑶琴殿。
“参见皇上。”
秦貉紧紧盯着向他行礼的琴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嘴里有些苦涩。
“琴儿……”
拉起她的手臂,她却躲开,说:“你不该来。”
“不该来?”秦貉的瞳孔紧缩,问:“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我怎会不该来?”
“皇上,您莫不是忘了,今日与你拜天地的是皇后,不是我。”
“是你。我想娶的只有你……”
他艰涩的说出自己的心,却又害怕面对她嘲讽的眼。转身,不去看她,却不知她的眼眶已湿。
秦貉,或许在你看来那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婚礼。对我,却是一种欺负。
“秦貉,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这不欢迎你。”
转身,却突然被他从身后抱住。
宽厚的怀抱,带着属于他的霸道,将她紧紧的锁在怀中。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际,越来越热,让她有了想逃的冲动。
“秦貉,你放开我。”
琴儿努力的想要挣脱,而这两只受臂似是铜墙铁臂,阻挡了她的自由之路。
“琴儿……”秦貉呢喃,毫不犹豫的吻住了琴儿那香甜的耳陲。
小巧玲珑的耳陲香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