轫霞殿内。
烟熏妆依旧很迷人,眼帘下的哀意仍旧滞留。
他的身影好像卸下了千万斤的石头,坐在了海狸娘娘的床边。
他的心好像在说,好痛好痛。
啊颖饶有兴致的逗着刚才在路上捡来的受伤鸟儿,这鸟儿真可爱,毛色亮眼,圆溜溜的眼珠子着实可爱。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绿衣小鸟儿。猛然间,她听到了殿内的一丝响动。不擅长打草惊蛇的她像个小老鼠一样踮着脚往殿内眺望,躲在一个白滑的玛瑙柱后。
是他……
是他……
是他……
猛然间记忆乍现。
艾家屋顶。
“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看着旁边他,一个安静的角色“烟熏”。
“真实,呵。”
那时候。
她——啊颖还是那个美好的假前诗。
他的神色很安然的说,声音有些抖。他的脸庞照显着一种待发的哀伤,看着星星,却想着另一个星星,她——郭括萌。
“你别给我讲些我不懂的话。”
“我的世界你不懂的,有多少无奈你也不懂的,烟熏?如果真的,我还真想自己能当一个普通人。”他好像生气了,脸膛的青筋微微暴起。
前诗深呼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有些晕,调整状态后说:“那你的父母呢?”
她停了一下,那席话说得真憋人。看了一下他,有些许的怯场。
“没有父母吗?”
他沉默了。
“跟我一样。”她沉下头说。
“嗯?”他收敛起那淡然的神色,眼眸间透露出些许的迷惑。
“我说,跟我一样。没有父母的孩子,还好,在这里我得到了最伟大的父爱和母爱。如果没有她,我想我早已经死了,心死了……”
“伟大?”
“嗯,很伟大。”
他眼里刹间放出了异样耀眼的烁光,那是怀疑,又是勘定。
“你是裴晌学长么?”
他没有管她,只是站起来,沉稳的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斜眼看着她——热血方刚的前诗。
那瞬间她的心跳频率猛涨,脸红的发热。
他走了,留下了满是淡然的背影,留着她一个人在屋顶上回味。
“都说了,不要揭发他。”前诗一边嘀咕,一边把头往下直拉低。
“艾前诗呀,我还真小看你了。十几年来除了我都没有人敢这样跟他面对面聊私事,你底气还真足……”不知不觉间飘飘也跑上屋顶了。
刚才那幕她也看见了吗……前诗想。
飘飘说的时候表情比以前温和了很多,对于前诗来讲这可是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他,裴晌吗?”前诗好奇的问。
“裴晌,不是裴曦?”飘飘也疑惑满腔的问。
轫霞殿内,在外偷看的啊颖愣住了好一阵子。
她将绿衣小鸟儿塞进自己的大口袋里,小心很呵护的把它放入。
醒悟过来后,她看着他的背影依旧。
莫名其妙间,她也跟着他的脚步轻轻的。
轻轻的,跟着他的背影走,啊颖沉默着头,心跳比以前来得更加猛烈。
他,裴晌?裴曦?烟熏——
突然,他的身影消失了,出现在啊颖面前的是两个转角。两个转角的路并不明显,深绿色的草滩比两旁的黄色小野花矮了一小节。
口袋里的绿衣小鸟儿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富有生命力的它,即使受伤也调皮的在口袋里乱动,口袋蓬起来,有倾斜度的指向那条小路。
那条小路——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融洽,小路的拐弯处都弥漫着浓烟,神秘感扑面而来。
啊颖面对这两条小路的时候,她感到一股力量,那条小路里有他。
走进去,有点害怕。
迷雾瞬时拨开。
那是一座非常现代感的建筑,在建筑旁却是阴森不止的树木,乌云不移的定居在蓝空的前面,抑住了一丝又一丝光芒的穿透力。
这是一所宫堡,那里写着——琉璃殿
……是他?
……是他?
……是他?
里面有一块大荧幕,类似电影院里的荧幕。
啊颖躲在角落里看着荧幕里的长剧,他和括萌的故事像洗衣剂般的冲进啊颖的双眸。
他们的故事。
属于着他们的故事
啊颖走进角落,很黑。
退后几步,一不小心腰撞到了桌边,好在手扶在了一本厚厚的书上。她转过身,很窄很黑的环境。太阳的余光射进了夹缝。书里整齐平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写满字迹纸,旁边有一只钢笔,她拿出那张纸,细细的看着,端正的字迹映入眼帘。
哥,记得你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
“裴曦,我离开后,你要好好活着,要快乐的活着……”
“裴曦,好好保护括萌,用尽全力去爱她。”也记得你交代给我的最后叮嘱。
我的离开,或许你会认为我很自私。你说我自私,我不怕。
哥,你是我最爱的人。
外面的人叫母后为妈妈。
可是我连妈妈都来不及叫,母后大人就离我而去,你也被带走了。我知道,皇室的人是没有资格拥有幸福的。可是为什么妈妈要带你走呢?却留下我呢。我相信母后是爱我的,那么她离开的苦衷是什么呢?你能告诉我么?
在那些宫蚁面前,我高高在上,地位显赫,拥有外界无法想象的巨大财富,可我得到了什么?
宫里也就只有她能让我卸下心防去相处——括萌,她很美,也很特别。
我知道她有爱的人。这些我不在乎,我是陛下,想要的没有哪样是得不到的,只要我一声令下叫她留在我身边,她就非留不可,留下?是呀,她留下了,所看到的却是她的冷漠和温柔的背叛。
我跟她相知,却没有相爱。我知道她心里有一个人,我也知道她是有意让我爱上她,可这些我都不在乎。
是啊,如今我是陛下了,我多想问自己,裴曦,你快乐吗?
——可我不快乐,我真的不快乐。
只要她愿意陪在我身边,我就快乐了。
知道她不幸福的时候,我知道我该放手了。她说她不想当宫后,她只想回到你的身边。她的眼睛很美很美,眼角淌泪,泪把我的心房打开了。
她爱你的信念将我的执着划开了,知道爱她就要放开她。
她回到你的身边了吧,我在角落里望着你们。
我们相同的样貌,是父王大人给予的,活在这里,怀着唯一的希望就是拥有你这么一位双胞哥哥。
你和括萌演着最长的电影,看着你就像看我自己一样。你们幸福,我就幸福。
哥,你还好吗?要注意身体,珍惜你现在的自由,弟弟依然爱你。
哥,我在等着你和母亲大人的归来呢,一直都在等待……我想我等不到了。
请原谅我的提前离去,我会在天上守护你。
哥,再见了。
曦。
年月日
泪滴落了泛黄的纸上,一瞬间迷雾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格外猛烈,一阵风袭击而来,连啊颖都来不及去顾及,那张纸被风吹走了,啊颖意在抓住,可是没有,那张纸还是从她手里滑走了,走了。
她很是心急的捡起那飘落在地上的纸张,拍拍纸上所沾染的尘灰,拿起厚厚的书,原封不动的放回,夹在102页。
一脸的沉重,停留了一回,口袋里宽敞,绿衣小鸟儿哀鸣后总算安静了,乖乖的躺在啊颖的口袋里。
啊颖把口袋里的它轻轻的捧出来,不经意的笑了下。
调整了下鸟儿的睡姿后,便寻回沿路。
睡得正甜的绿衣小鸟儿,止不住的灵气讨得啊颖的喜爱。在几回合的挣扎下,啊颖决定收养它,那可爱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鸟儿绑着小绷带,羽毛蓬乱得预示着它曲折离奇的命运。
迷雾渐渐退了,角落也变得出奇的光亮。
裴曦?陛下?
啊颖。
回到轫霞殿。
她一语不发。
她看着被里熟睡的海狸娘娘,眼角滑落了一滴烫热的泪珠。
那颗泪珠有点像是为括萌和裴曦的结局而预示,又好像是为裴曦的美而感伤。
她也想起了一丝端倪。
啊颖只是尽量的调节自己的情绪。不知怎的?
她总有种感觉,无法拒绝的不安感。
——俊熙先生,你还好吗?我是多么想念你,最近我总是对着星空发呆,祈祷着你的早日康复。你的身体还好吧?雨夜磅礴,我依旧绝情的离开,多想你在我怀里养病,多想一辈子不离开你,然而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在这里。我好像怎么都出不去,无法跟外界联系,也无法出去,这里隐藏着令人窒息的危机感,我害怕,我很害怕。或许我不够坚强,夜里眼皮冷硬得可怕,轻得合不上眼,睡不着,只是很想你。啊颖不敢奢望你的深爱,也知道你对前诗的特别,更不敢怀疑你对前诗她的爱,只愿你们幸福。请相信你的前诗会回来的,而我啊颖会祝福你们的——
红色被子里,啊颖试图把眼睛闭上,只想睡觉,翻了几次身,刺痛的眼睛早已浸湿了眼眶。
两手撑起,起身。
透过窗,月色寂寞。
知道吗?我爱你们,俊熙先生,前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