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曲水流觞崔寒凌
书院不问门第,所有学生无论贫富贵贱,都在一起学习,但真正的世界中,生活环境千差万别,看待事情的态度也是千差万别,根本不可能没有任何分别的在一起交流。所以书院中的学生都是分成两派的,世家权贵出身为一派,寒门学子为一派,平时两方一起学习,到了课下,各自有各自圈子,一般不会有什么交集。
赵宸定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已经被柳传风公开了,所以那些世家权贵的一派,平日里也是时常相邀,一起谈诗论词以文会友。由于临近书院的考试,所以一帮学生就阻止了一个聚会,就在书院后山,当然这些人是不敢到竹林别院打扰颜老夫子的,所以就在竹林外边的山中流水旁。
既然是书院的学生,都自诩是文中圣手,这样的聚会最少不了的就是显摆文才,又正好有流水经过,那便效仿古人曲水流觞以为宴乐。
“曲水流觞”是上巳节中派生出来的一种习俗。那时,人们在举行祓楔仪式后,大家坐在水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任其顺流而下,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即取饮,彼此相乐,故称为“曲水流觞”。觞系古代盛酒器具,即酒杯。通常为木制,小而体轻,底部有托,可浮于水中。也有陶制的,两边有耳,又称“羽觞”,因其比木杯重,玩时则放在荷叶上,使其浮水而行。这种游戏,自古有之,古“逸诗”云:“羽觞随波泛”。
赵宸寻了个阴凉处坐下,不一会儿上游漂来几杯酒,赵宸极有兴致的从水中捞起一杯一饮而尽,入口清凉,滋味极为醇厚,顺着喉咙流淌下去很舒服。
这样的聚会,说是曲水流觞,不过就是换一个形式喝酒而已,诗词之事都是兴之所致,哪里会凭空编造出十几篇佳作,所以即便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才华而吟诵出几首诗词,也都是平淡之作,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赵宸正在饮酒,忽听得下方一处甚是喧闹,好奇的站起身靠过去,只听得一人潇洒的念出一首诗。
高阳透照碧玉林,
群鸟避遮无长荫。
心修黄庭不老道,
飞花随水水随云。
这一首诗颇有些道家的滋味,而且就像是那种看透世态炎凉的老者写出来的东西。这首诗一念出来,周围一群人大声赞叹,什么好听的话都往外说,夸的那人就像是文曲星下凡一样。赵宸好奇的朝那人看去,一个年轻的男人披散着头发,忘情的饮酒,斜着身子半躺在水边的一块岩石上,眼睛微眯着看向对岸的竹林,又抬头向天上看去,忽然微微一笑,低头拿起一杯酒,仰头就喝了下去。
狂风怒卷千棵树,
层云追逐一片天。
千丝缠珠雨不至,
阴晴轮转人难安
又是一首诗,按照赵宸的水平并不能知道这诗写的好还是不好,还是那些围在那人身边的人都很是给面子的叫好,都端起一杯杯酒对着那人高高举起,遥遥相敬。
其中一人,看着像是那一富贵人家的公子,一身锦衣,头上用一个白玉冠束着头发,尤其腰间悬挂着的一块飞鱼玉佩,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的飞鱼也是栩栩如生。听旁边一位公子说那人那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子,渝王世子姜揽云。怪不得敢悬挂飞鱼玉佩呢,原来是皇亲国戚,自然是贵不可言。
姜揽云就坐在那作诗人的旁边,这首诗刚念完,姜揽云就大声的叫好,更是亲自将那人面前的酒杯添满,说道:”寒凌,你的文采真是无人能及啊。“
崔寒凌轻轻一笑,说道:”世子,莫说此话,饮酒,今日就只是饮酒,痛饮美酒至醉不休,才是痛快,痛快啊。”
赵宸诧异的看着那个潇洒的崔寒凌,暗道:“至醉不休,好大的酒瘾,好强的酒量啊。”
闲云自远去,
孤峰赏自高。
山水同一色,
不觉忧尽消。
刚才那首诗人们还没有从赞叹中缓过精神来,有一首五言绝句从崔寒凌的口中冒了出来,比起前边两首的消极避世世态炎凉的感觉,这首诗倒是有些潇洒的意味,真正符合他现在的样子,衣衫半解,鬓发散乱,全无规矩的半躺在岩石板上,好不潇洒啊。
赵宸挤了过来,那个渝王世子姜揽云看到赵宸走了过来,很是开心得站起来,对着赵宸说道:“赵宸,来来,我们一块喝一杯。”
对于这个渝王世子赵宸并不是很熟悉,或许以前自己还小的时候在京城见过他,但自从进了军营,常年不在京城,而且听说渝王被贬到封地,渝王世子自然也一块儿到封地去了,所以也就没什么机会深交。
但既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了,赵宸尤其能不做出任何回应。赵宸对着姜揽云一拱手,客气的说道:“多谢世子,赵宸当敬你一杯。”
旁边早有人把填满的酒杯递上,二人对饮一杯,姜揽云往一边挪了挪身子,招呼赵宸坐在自己身旁,说道:“早就听说定国公的二公子少年英勇,又有军事世家的威国公田老将军倾囊教导,日后定然是我大齐最闪亮的那一颗将星啊。”
赵宸饮一杯酒,对着姜揽云的夸奖微微一笑,这种话早就听的够多了。
姜揽云微笑着接着说道:“听说颜老夫子还把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赵宸回答道:“老夫子只是让鸿尘先生教导一二而已,我还没有机会亲在身旁服侍。”
姜揽云大笑道:“有鸿尘先生这位当世大儒亲自教导,你还不满足吗?”说完大笑起来。
赵宸只是陪着在一旁轻轻笑几声,然后又端起一杯酒,慢慢饮下。
姜揽云继续说道:“父王当年被贬谪出京,我也跟随他到了封地,所以你我相交甚少。不过,对于你的事情我可是知之甚多,尤其你在战场上的那般风采,连父王也是十分钦佩的。父王长对府中一些人说你赵宸绝对不输于当年的老定国公,小小年纪就能在艰险的战场上肆意驰骋,很是厉害啊。”
赵宸微笑着听着,对于这些话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或者被夸奖的害羞,只是礼貌性的回答道:“多谢渝王的夸奖。”
姜揽云见赵宸并未表现出什么,转身拉着在一旁饮酒的崔寒凌,对着赵宸介绍道:“这位文采极佳的公子,乃是江南崔家的公子,崔寒凌。”
赵宸看着这位不拘礼法的公子,心中想着:江南崔家?哦,以前确实有一个江南崔家,乃是江南第一世家,而且与平国公府交情甚深,但是早在当今圣上登基时起,崔家就开始衰败了,这么些年,将以前数代人积累下的家业衰败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有个崔寒凌与渝王世子姜揽云交好,还是书院中的才子。
赵宸客气的对着崔寒凌点点头,算是回应,但那个崔寒凌倒是自视甚高,毫不在意的举起手中的酒杯大喝一口。姜揽云笑着对崔寒凌说道:“寒凌啊,这位就是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当年你家与平国公府交好,平国公府与定国公府同为大齐三大国公府,你与赵宸也算是有点渊源。”
不过那个崔寒凌似乎并不领情,只是很僵硬的打了一声招呼,赵宸也不在乎,点点头就不再看他,只举起手中的举杯轻轻喝一口酒。姜揽云尴尬的对着赵宸说道:“寒凌就是这个样子,有些读书人的傲气,你别在意这些。”
赵宸摇摇头,表示不在意,继续与姜揽云举杯对饮。
众人喝了不知多少酒,那个崔寒凌也不知留下多少诗词,反正赵宸回去的时候,有许多的人都是相互搀扶着回去的,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不过赵宸倒是一点事儿也没有。
这都是这些年在军中培养起来的,田昭武从来没有禁止过赵宸喝酒,尤其在豪迈的军营中,有时还会带着他喝一点儿。不过,不管喝多少酒,不管是悲伤还是欢喜,都不允许喝醉。这是在军营中一个统帅必须做到的一件事,因为你的身上担负着几十万大军的生死,担负着圣上的信任,绝不能因为喝醉酒而误事。
赵宸分别了那些喝醉的同窗,在清幽的山路中轻松漫步,一则驱散身上的酒意,二则心中正在疑惑刚刚姜揽云对自己的热情。在来云州的路上遇到的二皇子姜昌,还有这个渝王的世子姜揽云,言辞间似乎都有对自己的拉拢之意,自己只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郎,虽然在平城有那么一个小小的闪光点,但这也不足以让那两人这样刻意的交好吧。
赵宸对于战场上的事情很是有天赋,但对于这些朝堂上的交锋,对于关乎权利的争夺,好像真的不太懂。不过也难怪,自小凭着自己的身份,接触不到什么复杂的事情,长大后就去了军营,而且还有一个护着自己的兄长,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