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本就有满肚子未发的气,在这一刻似乎找到泄洪口,因此,大声地冲着她吼:“你知道什么,我的事哪里用得着你来管了!离我远一点。”
“六根未净,面目可憎,难怪国主也不愿多看一眼。”她继续说着,那声音真是出奇的镇定。
清倒是不信了:她就真的那么看破红尘?还不是一样的装腔作势,她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气火从丹田窜起至天灵盖,不知道清哪里来的力气,蹭的一下从榻上直起身来,双手推在她身上……
师太被推得向后移了一步,而清搭在床榻边缘大口大口地呼气,身上此起彼伏的疼也在这个时候传遍全身。清依旧直视着她,不甘落后的。
逞强是穷桑清拿手好戏,纵使在失去功夫,她还有心中的那团怒火,谁人挑动了它就会爆发。
小时候穷桑天就说过,清是一只小豹子,平时看着冷静的一个人,一旦发起疯来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所以那时候他一直要她保持冷静,他要她整天看着看不懂的账本,那些枯燥的数字,要她自己去参透,他将她浸在药桶中,要镇压她体内的不安定。
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幽幽地声音如远古的钟声:“现在不是好多了吗,看来你还是有余力的,没有人合该别人来伺候,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扶着床榻边缘,冷涩的空气,凝固的落尘,还有赤黄色的檀香味,清静静地趴着,心一点点冷却下来,她在想: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进宫来的,为了最初认为的安排好无欢的生活?为了将她失去的贞洁以我能想到的方式补偿她吗?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是那种无私的圣人,难道在这过程中我没有半点私心吗?……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问过自己,认定了要这么做就这么开始做起来了,而她当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却是一点都没有想明白,以至于现在这么盲目被动地任由情势将自己左右。
不错,她的时间确实没有多少了;不错,她的生命里确实不太可能出现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了,不错,她这一世确实没有多少机会体验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
然而纵使有这么多遗憾,她还是没必要如斯放任自己消沉,那个曾经赤手搏虎的穷桑清哪里去了?那个沉着平定星宇楼风波的楼主哪里去了?
恍然间她发现自己的变化竟是这样的大,自从得知时限将至,她自认为自己能够平和相对,可是她真的做到了吗?
失去功夫又怎么样,她穷桑清还有思想,还能够自由地行动,还能做很多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要依靠别人呢?是因为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已经柔弱到了风吹易散的地步,所以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很虚弱,我需要人来照顾我……也因此在我自责于成为别人包袱的同时清并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可以不做别人的包袱!
身上的疼痛依旧存在,不过却不是那么不可承受,沉重的气息依旧梗塞在胸腔,但也不过如此。斜眼望着内室,这里没有光,但清知道已经是黑夜了,她需要休息,这样才有精力好好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