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看那边！”江航雨感受到一股摄人的寒气，扭头一看，却看到了冰源之中的周浅韵。
“想必是楚歌受伤给她的刺激太大了。”江航风只淡淡瞟了一眼。
“果然和安晓的异能一样！”江航雨居然有些兴奋，他兴致勃勃地分离出一丝异能去探测她，却在那一瞬间怔住了。
“怎么？”江航风皱眉。
“为什么……我什么都探测不到？”安晓的发挥力和江航雨差不多，但由于年龄小，训练强度和对异能的操控能力并不强，凭他的本事应该是能轻而易举地知道她的底细，更何况眼前的是对异能一无所知的周浅韵。
然而江航雨根本探测不到。
江航风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爆发出一股铺天盖地的能量风暴，对周浅韵全方位渗透异能。良久，他才睁开眼睛，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泽:“我想，她的发挥力由安晓的93.6%，到了现在的95.4%”不顾江航雨倒吸冷气的惊诧，他执起刀缓缓正对不远处刚刚被打趴下随后又站起来的几个人，冷冷地笑了笑，“速战速决。”
至少那边，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13号就那样和周浅韵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静静对恃着，终于按捺不住，暴吼一声：“老娘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时间！”说罢举刀向周浅韵劈来。
周浅韵紧紧盯着越奔越近的女人，眉头紧锁。
说实话，她不会用刀，更没有什么刀法，只能像小孩子玩竹刀一样地使，这使她心里有一丝不安。她宁可手里是一把枪，尽管没有经过什么专门的训练，但从小到大在游乐场里打气球时她也很少失手，总是左手一个玩偶右手一个娃娃满载而归。
但这一次，看着13号气势汹汹地杀来，她的眼前忽然就闪现出了刀锋所有可能划过的轨迹，并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如何防御，如何格挡，如何反攻。
没有任何迟疑，她顺着自己的第一感觉挡下了13号的第一次进攻，并巧妙地绕开对手的刀直指心脏。13号显然低估了她的实力，收刀躲闪，但仍然擦伤了自己的肩膀。她吃惊地看着重新进入警戒状态的周浅韵，颤声问：“你是实界的人？怎么会刀术！”
周浅韵冷声道：“你管的真多。”说罢，挥刀劈向她。
13号狠狠地咬了咬牙，心想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自己身经百战，实界出身就算会一点什么，也不过是花拳绣腿，论实战经验毫无疑问是自己更胜一筹，想到这里，她又坚定了一下自己必胜的想法，迎刀而上。
在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中，13号开始正眼把她当做一个对手，攻击的力度也加大了不少。虽然不知由于是什么原因周浅韵竟然会一点点刀法，但那更像一个理论性的指导，对于那些刀法她的熟练度还差得很远，操控起来也觉得吃力。
不过还好她一直练着跆拳道，再加上13号的力量不比刚刚能凭借蛮力取胜的男人，也算是能勉强与她打个平手，尽管13号的每一招都逼向她的要害，但最起码还是可以凑合着躲过去的。
周浅韵一边灵巧地躲闪，一边暗暗记着她的每一步刀法。
就这么耗了近二十个回合，13号见久攻不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后退几步，恼羞成怒地叫：“现在我要和你动真格了！你还真以为你能躲到江航风他们来？！”
其实刚刚失去手下造成的伤害已经隐隐发作，她深知不论是自己，还是在那边与江航风他们苦战的下属都坚持不了多久了，最后一丝希望就是杀掉眼前这两个搅事精的小毛孩子，也算是在临死前完成一项任务。
周浅韵微微一笑，道：“我也要和你来真格的了。”话音刚落，她的身体中便溢出一股寒气，随着她瞳色逐渐变得冰蓝，那股阴寒之气也越来越重。她随意地挥刀，但凡刀接触过的地方都结出了厚厚的一层冰。
13号只觉得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自己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她拼命地运气，试图用异能来与周浅韵相抗衡，抵御那携带了死亡气息的寒冷，但发挥力上的差距却注定这只是垂死挣扎，她身体的一大部分已经变得僵硬而毫无知觉，手中的刀脆得就像是玻璃，似乎一碰即碎。
她艰难地移动四肢，一次次木然地接下周浅韵凶狠的刀法，却陡然间发现，这个女孩的技艺似乎大有长进，又接了几招，迟钝的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惊恐地尖叫出声：“你！你……你用的是……”极度的寒冷让她难于思考，连说话时舌头也像是打了结，结结巴巴。
“拜你所赐。”周浅韵冷冷一笑，补全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
一招一试，分毫不差。这正是刚刚13号的招式！
13号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知道现在每做一步都是破绽，每个举动都会成为最终杀死自己的诱因。面前的周浅韵横举着刀，玲珑剔透的刀身映出她有些苍白却依旧清秀的容颜，处变不惊。
13号觉得后背已细细密密地渗出了一层冷汗，不论是体力还是心理都已达到了极限，现在的她只有千般万般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杀掉周浅韵，而是处理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楚歌。她和她的手下都犯了同样的错误，那就是小看了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觉得只要解决了男孩就高枕无忧了。
他们都错了，而且没有任何修正的机会。
13号扭头看了看那边的战况，她的三名手下已落入下风，失去手下的新一轮伤痛即将到来，失败也就接踵而至。
她还可以逃。像无数次在最后一刻死里逃生那样，利用自己的异能回到组织。只是那样，标志着她任务再一次失败，标志着她不得不再度承受其他队长的冷嘲热讽。尤其是这次，败在一个刚刚开发出异能的18岁女孩手中，一旦回去，她这辈子，下辈子都无颜见人了。
她有些颤抖地盯着眼前如冰山一样的女孩，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毒，消失在了空气中。
江航雨用力挥斩掉最后一个人的首级，揩去飞溅在脸上的血迹，想也没想就想周浅韵那边飞奔而去，却被江航风一把拉住。
“干嘛啊？”江航雨一脸茫然。
“别急，等你赶过去也就都结束了。”江航风盯着似乎被冰山包围起来的地方轻声道。一片寒冰，就像北极之地，地面静冷得像镜子一样。
伴着一道刀剑穿过血肉的声音，两个人就那么定格在那里。
鲜红的血液在镜子一般的地上流淌，但很快凝结。两个人久久地站立在那里，仿佛冰雕一样，凄婉哀艳。
13号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在这样冰冷的环境里——大约零下三四十度，她早就失去了所有知觉，只有理智在一遍遍操纵着她奋勇向前。
但那又如何？她还是败了。
以生命为代价。
她借助空间术，本想直接瞬移到周浅韵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她，却不想，空气似乎也被冻结了，空间虫洞根本无法打开。正当她焦急万分之时，周浅韵的刀已经到了眼前，再躲闪，已来不及，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贯穿。
抬头，是周浅韵几乎毫无生气的眸子。
她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刚刚开发出异能的周浅韵会有如此高深的实力和心理素质。在她眼里，周浅韵似乎是一座万年冰雕，没有一丝情感的破绽。面对强敌，没有惊惧，没有畏缩。
她不知道，周浅韵的心，早已随着楚歌而去。没有了心，何来感情？
在周浅韵毫无温度的注视下，她不甘心地睁大了眼，缓缓倒在地上。她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满眼的不甘与留恋。
在冰的世界里，她就是王者。女人一早就被冻伤，行动比正常慢了三四倍，空气的温度就像是极地一样，水蒸气凝成了冰晶，受她的操控飘浮在周围，所以实力早已大打折扣的13号一旦使用空间术，她就会迅速察觉，控制周围空气的流动，不让空间轻易扭曲。
或许是拜安晓所赐吧，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刀法技巧和能运用得这么熟练精准的异能。看来江航雨没有骗她，洛安晓的记忆隐藏在她的意识深处，不经意间就会零零星星地浮现出来。
她缓缓收了刀，拭去刀身上的血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闭上了眼睛，抬起头对着天。
心里忽然很纯粹，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不想。
赢了世界又如何？终究还是输了你。
真想和这个肮脏的世界就此隔绝，一个人，隐去尘埃，只在世间留一个背影，斩断一切情缘。反正从来都没有留恋过什么不是么？
真的好想就这样……归去。
似乎是已经完成了什么使命，她最后的精神支柱倒塌，体力透支的眩晕袭来。眼前一黑，她栽倒在寒冰的世界里。
【八】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周浅韵神志渐渐清晰，重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了江航雨的车里。她歪身躺在副驾驶座上，四肢像是断过又被重接了一遍，酸痛难忍。
她艰难地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
驾驶座上，江航雨用余光瞟到她已醒来，笑道：“你身上的伤我哥帮你处理过了，疼痛肯定是有点，过两天就好了。我们已经从那里出来了，你母亲蛮担心你的，打了好几次电话催你回家。”
周浅韵似乎是记起来什么，全身一个激灵，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楚歌呢？他怎么样？”
“放心好了，他没什么大碍，那女人没有伤到要害。”
周浅韵的眼神一下子恢复了神采，满眼都是喜悦，她几乎是揪住了江航雨的衣领，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他真的没事？”
江航雨撇撇嘴，无奈地道：“喂喂我开车呢注意安全。”他朝车后努了努嘴，周浅韵急匆匆地顺着他往后看，果然，透过江航风周身蓝盈盈的光芒，她看到了胸膛还在起伏的楚歌。
“楚歌……”不知为什么，她惊喜得已经快哭出来了。
真好，你还活着。世界上最好的消息莫过于此了。
江航雨见她这么开心，也不由得心满意足道：“你要相信老哥，他可是万能的。”
看着蓝光一点点散去，楚歌的面色已不再那么苍白。周浅韵很开心趴在座位上往后看，唤了几声他的名字，却迟迟不见楚歌有什么反应。她恐惧地看了看江航风：“他……”
“失血有点多了，暂时昏迷，一会儿就醒了。”江航风看着她道。
周浅韵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歪头看着楚歌如婴儿一般沉睡的容颜，她不禁很想笑，却不知为什么流出泪来。
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忽然觉得以往的苍白都丰富起来，变得那么美好。不禁想起你的种种好，你所有的喜怒哀乐，那一刻，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失去你的事实。
还好，你还在。你还能陪着我继续走下去。
“谢谢你。”她低低地说。
江航风怔了怔，转而又道：“不，救他的不是我，是你。要不是极寒的温度让他的血液迅速凝固，他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根本撑不到我救他。”
周浅韵笑笑，扭正了身子坐好：“当时根本没有什么先止血的意识，碰巧了吧，说明小歌命不该绝。”
说话间，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手中还紧紧握着刀，而自己竟一直没有发觉。她恭恭敬敬地把刀呈递给后座的江航风，微笑着道，“谢谢，这是一把很好的刀。”
江航风已经给楚歌疗完了伤，正在闭目养神，并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抬眼看她一下:“没什么。”
周浅韵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接。
“你喜欢的话就送你好了。”江航雨接过话，腾出一只手去，把周浅韵怔在半空的手拉了回来，转头冲她一笑，“不客气。”
周浅韵完全懵了，“送……送我？太贵重了吧？这……”
“其实算是物归原主吧。”江航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有些尴尬地想要躲闪却没能逃开，于是江航雨笑得更加开心，“这是安晓的刀，说来它的来历也不算小。这把刀是由名刀影秀改造而来的。熔融后混入刀主纯净的元素之力，可以说这是量身打造的一款刀了，你不觉得和它很亲切么？就和老朋友一样。”
周浅韵低头细细地想，的确，用刀时总有一股默契，操纵刀的时候也是那样随心所欲。
“每一把刀都是有灵魂的啊，它认准了一个主人，从此就不再更改了。所以，它只有在你的手里才是最开心的——刀也是有感情的。”
看着半晌缄默不语的周浅韵，他缓缓道，“这把刀，名叫，影秀·寒樱。”
周浅韵这才想起刀身上那朵隽美的樱花，不禁勾唇笑了笑。她喜欢这个名字，一如她喜欢这把刀。
“寒樱么……”她轻轻地重复着它的名字，如同最真挚的友人。
江航雨舒心地看着她，：“就当是见面礼了。”
“可是……”周浅韵又犹豫了，“这么好的刀在我手里……有些可惜啊，我又不会用……”她压根没学过刀法之类的，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不如你教我好了。”她试探性地问江航雨。
江航雨仰天一笑，道：“这个你还是向专家讨教吧，他的技术比我高多了。”说罢，他指了指后座的江航风。“哦对，洛安晓的哥哥洛渊更是一介高人，你完全没有必要向我请教。”
“刀法必须面对面教学，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教你。”江航风淡淡道，“那也是在你选择虚界的前提下，隔两个世界教的话有点困难。”
“不得不说，虚界对于我来说很有吸引力，只是……”周浅韵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乐意奉陪。”江航雨微笑，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样子。
周浅韵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车外后视镜里自己那张有些陌生的脸，缓缓开口，“对你们来说，人命就那么无足轻重吗？”
一瞬间，车里的气氛有些死寂。江航雨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一些颤抖。他知道自己的回答直接关乎到周浅韵的选择，甚至是整个路德赛西的声誉地位。而这个问题，又恰恰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扪心自问的一个问题。
而一旁的周浅韵，攥紧的手心已渗出密密的一层细汗，她其实比江航雨还要紧张——她害怕他给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夜色如墨，生命的轮回交接，都在这一瞬间被完全改写。
谁也不知道即将发生和面对的到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现在选择的这条路对不对。但是人生，不能因为害怕结束就选择避免一切开始，虽然有些路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那就不要在意了，或许，对于一些人来说，只要曾经拥有过，就是天长地久，就是海枯石烂。结果并不是那么重要，唯有相遇和开始才是永恒的，哪怕最后注定要诀别，也要选择经过，选择独行。
只要存在过，就没有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