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一秦氏与妻独居,路遇一白狐,救之。狐生异心,妻产子死,秦氏见端倪,于神尊焦暝请裁,狐遂许百世为奴,任秦氏差遣,无悔无怨,偿一世业债。
第一章
“找到那个孩子了吗?”秦家现任家主,秦楠石吸了一口烟,在烟雾中显得他本就四十左右的面孔愈加晦暗难明,寥寥余烟,似乎增添了他的苍老。
面前的侍者低下头,恭敬地答了一声“是。”
“他,过得如何?”
侍者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虎毒不食子,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秦家家主带着颤音,不知这个孩子会不会成为大少爷的对手?想到那孩子的近况,侍者又暗暗叹了一口气,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
“不太好。”
“哦,怎么个不好法?”秦楠石盯着他,侍者不由得有些发凉。
“那个孩子现在在孤儿院中,多次与当地地痞斗殴,还有??????”侍者暗暗打量秦楠石的脸色,像是有些惧怕下面的内容。
“说。”
秦楠石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斗殴,孤儿院,那是他的儿子,怎么可以堕落到这样。
“属下本想带少爷回来,可他说,他说,他这辈子就没听过秦楠石这个名字,少冒出来占他便宜,还说,就算是他老子,也滚远点,别无端端给他带来麻烦。”
秦楠石一下子脸变得铁青,手在颤抖,他死死压抑住内心的怒火,摆了摆手,示意侍者下去。随后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扶着额头,像是在回忆什么埋藏很深的事情。
夜色阴沉,冰冷的房间传出一丝叹息,秦楠石脸色古怪,低低的说着,又似乎呢喃的说着“你还在怪我。”
夜色愈发深了,入秋的夜已经消了盛暑的热意,转为一种丝丝透人骨肉的寒。
秦家的祠堂保存着近十多排的祖宗排位,一列一列看来让人震撼,近百位祖宗,各式各样的排位,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木料,不同的笔迹,不同的工艺,这里,至少有近两千年的历史。
秦楠石看着眼前威严的建筑,红砖碧瓦,在这夜色中别有一番肃穆庄严的气氛,屋脚高高的翘起,趾高气扬的,似乎在诉说着它与众不同的骄傲。
世人皆言,秦家神秘,自千年以前似乎就已经繁盛,经久不衰,秦家大约有神明庇佑,每逢危难,总可无形化解,可历任秦家家主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在祠堂里的那个人,或许,不应该称之为人,而是——狐妖。
没有人会接近这里,佣人来打扫的时候,总是说用一种凉意,似乎有人见到了女鬼,还有人半夜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总之,久而久之没有人敢接近这里。
秦楠石想起自己对这里的那个家伙说的时候,那个情景,不由得嘴角有些抽搐。
面前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衣,依旧是古代的服饰,大概从未离开祠堂,她也没了那份融入现代的理念,但是这女子又拿着一个psp游戏机,在他们祖宗排位的头顶上优哉游哉的玩着。
女子气质如兰,衣裾轻敛,五官如画,可是敲了个二郎腿,嘴里好像还嚼着什么从厨房里顺来的东西,一脸兴奋,是不是好像还冒出一句脏话。
当他说明来意后,女子漫不经心的起身,掏了掏耳朵,说道,“家主,我也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一个在这陪排位有多无聊,好不容易见着活的,想陪他们玩玩,谁知道,这么不经事。”
女子懒懒的说着,随后又翻了个身,继续玩游戏机。
秦楠石有些为难,“可是,这样祠堂总要人打扫吧?要不,您住着也不顺心呀?”
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回过身来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人?打扫祠堂是子孙的义务,我好心已经纵容你这么多年了,念你年幼,又担心你忙不过来,现在,你已经大权在握了,我本来也是不愿你劳累,但是,我也实在找不到理由为你辩护了,我就不阻拦你尽作为一个孝子的义务了。”
秦楠石暗暗叫苦,但是又无言以对,只好默默打扫,一心一意做一个孝子。
秦楠石正想着,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眼前的女子身形秀丽修长,一袭白衣,在夜色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妖孽,白日如仙,夜色作妖,秦楠石暗暗叹了一句她果真是一只狐狸精。
“老头深夜前来,必有要事吧。”女子似笑非笑的说着,淡薄寒凉的语气,让人觉得她洞悉了一切。
“是,楠石有事相求。”秦家家主恭敬地低下头。
“说什么求,我,是你秦家的女奴,直至百代,你的命令我怎可拒绝?”女子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是一直看着远处,似乎有什么很悠远的往事唤起了她的哀伤,看着有一种沧桑。明明外表不过二八的佳人带着这种历经沧桑的枯萎之态,竟成了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妖魅。
“尊者,我有一子,名化叶,一直流落在外。”
“哦,私生子,老头你可以呀,把自己孩子流落在外。”女子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讥讽。
“所以,你要我把他带回来?”女子挑挑眉,这种小事显然不用她出马,她在等下文。
“不”
“哦”女子尾音上扬,颇有一番勾人味道。
“我请尊者保护他,直至,直至我过世。”秦楠石眼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疼痛,那个孩子,应该这一生都听不到他叫自己一声“父亲”了吧,可是那又如何?这样就好,知道他过得好就好。
女子扫了他一眼,轻轻地笑了,“没想到你还知道自己是一个父亲,我看看,大儿子是联姻的,所以一直作为一个家主培养,小儿子是偷情的,所以你是一个父亲了,可是想要的要不到,不想要的你到赶着送上去了,真是可笑。”
女子说的秦楠石脸色铁青,可那女子浑然不觉,依旧笑的放肆。
“狐女结草,我现命你,保护我儿化叶,有求必应,直至我离世。”秦楠石拿着一枚戒指,秦家家主的信物。
眼前的女子终于敛了笑意,恭敬地半跪下来,可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说道“结草遵命。”
秦楠石脸色有些缓和,转身准备离开,结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敢问家主,若你儿想谋求秦氏,我该如何?”
秦楠石身形一顿,半晌,传来一句,“我过世之前我会坐稳这个位置,我过世之后,自由不得你操心。”
“那之前,若有所求,我可否助他,否则怎么叫有求必应呢?”
女子的语气中带着讥讽,嘲笑,还有轻蔑。
秦楠石就像没听到一样,加快脚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结草一人独立祠堂前,月色银辉,斯人如伊,口中喃喃道,“化叶,这名不错。”
随之一转眼消失,就像一切都是一场幻觉。月澄如水,这业绊了她千年,可解否?
化叶,你正好是第一百代了吧。
结草轻轻地笑了,好生悲凉,为何业将尽,我心悲伤至此?那些沧桑,历经千年,不都过了吗?为什么现在将要结束了,是如此失落,我到底在渴求什么呢?
结草返回祠堂,静静地看着这浩大的牌位,你,你,还有你,我看着你们出生,成长,娶亲,衰老,死亡,看着看着,心就冷了,淡了,我都记不得你们的长相了,你们为何而活,我又是为何?
结草看着最上方那古朴的牌位,上面的字已经发出一种墨色的光芒,是历史历经带来的润泽。
结草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牌位,喃喃道“夜昇,我保你百代不衰,你高兴吗?”
随即带着一丝冷笑,似乎在自嘲,然后随着声音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