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江湖中人,所有的安宁温馨,都是建立在无数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当中。为什么人生会是这种样子?
他好想一直都这样子,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管。可是他知道,争斗与杀戮,才是江湖永远的主题。而现在的一切,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瞬间。好希望这一个瞬间可以成为永恒。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第二天一早,韩啸风又来了。陶三然有些无可奈何。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不论管与不管,到最后,结果都是韩啸风安然无恙的逃走了。实在是令人头痛至极。仅仅一个上午,韩啸风就来闹了好几次。陶三然已经疲于应付了。不止他,所有人都已经疲于应付。可是不应付不行,韩啸风可是丝毫不会觉得疲惫,丝毫不会手软。众人只得打起精神应付韩啸风,偏偏又对他无可奈何。只能为了保命而全力应付。如此这般被韩啸风几番折腾下来,均已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
时近正午,塞外大漠上烈日依旧如焰。被韩啸风这一番折腾下来,众人早已是饿得不行。想吃饭,但却没有胃口。只担心韩啸风随时会来。陶三然心知不妙,韩啸风此举,已经起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说不定后面他会有什么大行动。可得小心了。这次他要是再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拿住他。
便在此时,忽然听见外面一人朗声长笑道:“各位别来无恙。”除了韩啸风,还能是谁?众人一听这声音顿时只感头大如斗。陶三然忽然起身,道:“大伙听我一言,这小子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咱们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抓住他。不然,咱们就别想安静了。”
众人被韩啸风闹得烦躁之极,情绪已经崩溃,这时听了陶三然的话顿时发作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杀喊之声大作。
韩啸风来到客站前面,双掌推出,将那客栈大门击得粉碎,笑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归云峰一见韩啸风,想起大哥之死,又想起昨日在他那里受辱,这时不由勃然大怒,纵身抢出,飞身扑向韩啸风,拳脚开路,势不可挡。韩啸风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意,只道了声“来得正好,现在就叫你去见你大哥。”脚步轻滑,向后让退一步,一脚踢出“天街小雨”的腿法,正中归云峰胸膛。归云峰闷哼一声,顿时只觉眼前一黑,接着又被韩啸风踩在地上,再接着就没了知觉。本来以归云峰的功夫,虽然不及韩啸风,但也决不致一招落败。只因为心中愤怒,充满了仇恨,出手没了理智法度。出手虽然威猛,但却是破绽百出。故而韩啸风一脚点翻在地,生死难料。
韩啸风脚踏归云峰,傲立如山,神威凛凛,竟镇得圣星教众无一人敢上前,傲然道:“我就在这里,你们不是要抓我么?为何还不动手?”
“弟兄们,快给我上,咱们为归兄弟报仇,为昨儿个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咱们决计不可让这恶贼给跑了。”一名铁塔般的壮汉振臂高呼,自人群当中横冲直撞出来。一时间众人大声叫喊,士气如虹,人潮涌动,向韩啸风扑来。
韩啸风更不退让,长啸声中迎上人潮,对着那迎面而来的壮汉当头一拳,将他击飞回去。跟着又抢上前去,横退扫出,掀飞七八人。紧接着站立起来,拍出一掌“风卷残云”顿时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宛若一条游龙自海底破浪而出。雄劲无匹的掌风之下,当者立毙。
片刻之间,众圣星教众的杀喊之声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士气一落千丈。
陶三然见他如此威猛,不由暗暗心惊,再由他这么下去,就靠他一人已令我方损失惨重了。当下一声暴喝,浩然拳法打出,纵身抢入人群之中,击向韩啸风。
韩啸风也不回头,听着身后衣袂破空的声音,弹出一脚,正向陶三然小腹去。陶三然没想到对手不看自己,竟然以耳代目,踢出如此神出鬼没的一脚。一时心急竟险些着了他的道。韩啸风身在人群之中,毫不放松,见人便打,所到之处无不是非死即伤,惨不忍睹。陶三然身在人群之中,要想追上他已是难能,更别说与他动手了。
客站前面的整整两条街已经挤满了人,全都是喊打喊杀的圣星教众。附近客栈酒楼人家都关上了门。虽说这里是塞外边陲,民风彪悍,又时常有马匪出没,可是如此阵仗的江湖杀斗却是十分少见。不过他们也并不害怕,只是关起门看,唯恐伤及无辜。
但见韩啸风在人群之中跑来跑去,陶三然跟在他后边紧追不舍。
忽然人群之中一股沙尘扬起,韩啸风突然一纵身上了屋顶。
陶三然心中一喜,五行卫士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此时五行卫士均已现身屋顶,开始围攻韩啸风。金难换手中更是杀招频频出击,不留一丝余地,口中喊道:“韩啸风,那天晚上教你逃脱,是因为你小子运气太好。且看今日你凭什么活着离开这里!”当晚韩啸风之所以能逃脱五行卫士与陶三然的围攻,一是因为韩啸风出手突然,早已想好了脱身之策。二是五行卫士向来都是无人相互配合,一直习惯了,多了个陶三然不免乱了阵脚。
现下五行卫士五种遁术相互配合,加上五人长期并肩作战的默契,可说是天衣无缝。韩啸风突然觉得举步维艰。
地下底下圣星教众都是齐声为五行卫士呐喊喝彩。
饶是如此,陶三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圣星教中,要说最了解韩啸风的,就是他了。他站在底下掠阵,做好了随时上去的准备。
初时五行卫士对于韩啸风多少还有点忌惮,不敢逼得太紧。几番试探之后,渐渐拉小了围攻的圈子。五人均已展开贴身的战术。岂不知近身而战正中了韩啸风的下怀,当即毫不犹豫便使出了高深莫测的《龙云手》。五行卫士顿时受挫,本想再次拉开与韩啸风的距离,却被韩啸风反客为主,一时间竟被牵制住了,掣肘难书。交手之际,却发现水碧月神色有异,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韩啸风心里大起疑云,这女人是怎么了?临敌之际怎么心不在焉?想起那晚她再次看到自己时那幽怨的眼神,又想起那日在问月庄中他被自己骗了时的表情,莫非?
临敌生死之际,赤手相搏,虽不见硝烟,但却是杀机四伏。稍不留神立时便有性命之虞,容不得他再有什么想法。
心念互动,发出一掌“八方云动”。掌劲到处,当真似八方云动,天地失色。掌劲如狂,激荡四射不可方抑。便似要活生生将五行卫士活生生揉碎。在如此霸道强横的掌法面前,五行卫士的遁术压根就派不上什么用场。
五人纷纷辟易,但求保命。掌力余势所及,震得客栈摇摇欲坠,屋顶瓦片到处乱飞,一齐从屋顶向屋下倾斜,带着韩啸风排上倒海般的掌势。
陶三然看得暗暗心惊,叫道:“大伙快后退!”人潮再次涌动,不过却是向后涌动。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被飞下的沉重瓦片打得头破血流。
屋顶上的五行卫士也纷纷站不住脚,往地上跌落下去。
水碧月“嘤咛”一声,纤腰微摆,身子也不受控制,一条俏影已滑到了屋顶边缘,摇摇欲坠,一脸惶恐。她这时再也不是那危险诡异的五行卫士水碧月了,而只是一个害怕需要保护的女子而已。韩啸风心中蓦然一软,足尖一点,飞身过去,扶住了她,让她有时间施展开轻功安全落地。
水碧月一愣,万万没想到韩啸风居然会过来救自己。
韩啸风低声道:“这就算是谢谢你上次在问月庄帮了我一次吧。”
场上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举动。
韩啸风再度回到屋顶中间,提气朗声道:“我就在这里,你们为何还不动手?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陶三然这便要上去杀一杀他的威风,忽然之间沙尘大起,四周杀喊之声大作!这才是真正的士气如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不好!又被韩啸风这小子给骗了!
陶三然提气喊道:“战斗!”声音虽然洪亮,但却很快被对方的杀喊之声所淹没。陶三然此刻心头大乱,若不是眼前指挥教众作战乃是第一要务,恨不得立时便与韩啸风一决生死。
忽见东边街口一群人近千名青年男子在两名高手带领之下,如狼似虎一般冲杀过来。这一股杀气可说是令人不寒而栗,惊心动魄。正是年观义与轩辕任远带领兄弟帮倾巢出动,乃是这一次攻击的主力军。这一伙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又在武林盟主年观义与帮助轩辕任远的带领之下,颇有一泻千里,长驱直入,摧枯拉朽之势!
在如此猛烈的冲杀之下,早就被韩啸风玩得筋疲力尽的圣星教众哪里还有力气抵抗?都是不住后退,功夫稍高者亦是边战边退。
陶三然去到人群中央,命令教众拼死迎敌,不可退却。众教众这才勉强应付。可是大势已去,又如何能够抵挡这锐气正旺,如狼似虎的敌人呢?不少人都已经萌生了逃跑之意,阵脚已渐渐溃乱,开始向南北两边街口蔓延。
忽然间杀喊之声更响,南边街口来了一路人马。问剑园掌门蒙易轻,牛头山贺老九,一字穿肠剑丁锐锋。但见三人并肩杀来,身后也带有数百人马。
再看北边,却是万青山率领五岳盟,花非花带领百花会一起杀了过来。
想不到中原武林声势如此浩荡,人马如此雄壮!
陶三然顿时只觉头顶一凉,现在只剩下六合杀将与各位头领率领众人苦战。不过看这阵势,也已是必败无疑。人神共愤一身是血,来到陶三然身边,问道:“大护法,现在怎么办?咱们撑不了多少时间。咱们昨天损失惨重,今天士气低落,这帮鸟人又是出其不意杀过来的。咱们这番可吃了大亏。你赶快拿个主意,不然,我怕咱们要全军覆没了。”
昨日早上一役,中原武林的实力已在这边圣星教之上。而中原武林大部分人又都在绿洲养精蓄锐,憋闷了好几天,这时杀得正痛快。而圣星教原本就士气低落,再被中原武林这一番突袭,但见血染黄沙,伏尸数里,伤亡惨烈之极。
人神共愤又问道:“大护法,你有没有通知杜精诚他们?”
陶三然忽然冷静下来,道:“我早就通知了。可是,你真以为他真的会巴巴的跑过来帮忙吗?就算会过来,只怕也要等到我们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再来。然后,那边中原武林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他再过来,正好可以捡个大便宜。”
人神共愤道:“他这算盘打得不错。”
陶三然道:“只可惜他太低估了韩啸风。就算他来了,韩啸风等人连他杜家堡的人一起,也照样能够杀个干净。咱们不管他了,咱们跑。能跑多少就跑多少。杜精诚这厮就交给韩啸风他们办。”
人神共愤道:“可是这里哪里还有路呢?”
陶三然一直西边,道:“你看?”
人神共愤脸色颇有些不自然,道:“大护法,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开我玩笑了。这明明是一面高墙啊。”
陶三然道:“我来这里不久,便想到,我们来这里都这么久了。而中原武林那些人是在咱们前头来的。怎么还没到呢?我想他们有可能躲在镇上,只不过我们不知道。我知道,在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咱们江湖中人,什么样的意外都有可能遇到,所以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早就命令土垚将这面墙里面掏空了。”
人神共愤眼中大放异彩,道:“大护法,我现在就去打通墙壁。”
陶三然道:“好,我去带领弟兄们准备一下。”
人神共愤来到这一面墙壁面前,发掌击出。
但听一声巨响,墙壁顿时现出一个大洞,将那家客栈里面的人吓得屁滚尿流。这墙壁已被掏空,如何还能承受得住人神共愤这等高手一掌?自然只有应声倒塌的份。而圣星教众也在陶三然的带领之下从墙洞里头逃了。
剩下没来得及逃跑,早已无心杀敌,全被歼灭。
偌大的两条街上只剩下了尸体。中原群雄都叫嚷着要追上去。
韩啸风道:“不要追了。”
年观义不解道:“为什么不追?他们就剩两百多人左右了。”
韩啸风道:“这么厚的墙壁居然被一掌打破,说明陶三然早就有所准备。你认为我们还能追的上去吗?还有,杜精诚他们就快要来了。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咱们还是准备一下,然后对付杜精诚他们。”
按照原定计划,众人都躲进了原本陶三然等人所居住的客栈里面,另外有不少人在身上染满鲜血,倒在紧要关口,伪装成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