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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天地玄黄 (1)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听见喧嚣的人声自远处越来越近。韩啸风早已听出这些人中有独行八俊的声音。听他们的声音得意之极,颇有些不可一世的味道。看来他们一定是认为中原武林与圣星教已是两败俱伤,他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新仇旧账这次一起算了。只不过情况未明就这么张扬轻狂,韩啸风实在不敢想象从前杜精诚还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的时候他们是怎样的嚣张跋扈。杜精诚为人精明谨慎,怎么教出来的八个徒弟会是这样呢?

这一群人终于就快要来到这里了。

“且慢!”说话的正是杜精诚的军师杜长胜。

“怎么了?”郑六礼道。

杜长胜道:“我觉有点奇怪。”杜精诚知道他的能耐,心中微微一沉,问道:“怎么了?”杜长胜道:“这里这么安静,根本就不像是有人在这里厮杀。”杜精诚恍然大悟道:“是啊。我总觉着有点不对劲。如果圣星教与中原那批人正在这里厮杀交战,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静呢?我看其中定然有诈!”

群雄把他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有些担心,唯恐被他发现了其中机关,到头来让这老奸巨猾的叛徒给逃了。不过,武林盟主没有发话,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静静等候着出手的命令

韩啸风与年观义就站在陶三然等人住的屋子里,他看了看身旁的年观义。只见他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炯炯有神,但却并不见什么焦躁,仍是一派成竹在胸,镇定从容的样子。年观义也看了看他,两人脸上都不见有什么异样,都是同样的镇定。两人相视一笑,静观其变。

杜精诚道:“大伙先在这里不动,准备好随时动手,千万小心。一忠,六礼,你们几个都跟我过去看看。”

于是杜精诚与独行八俊一起来到长街当中,只见遍街尸体,血流成河。

杜精诚仰天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啊。他们居然都死了。正好不用我们自己动手。只可惜,咱们不能亲手杀几个中原武人,难泄我心头之恨。”群雄闻言均是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上前去活生生将他撕烂。

身后数百杜家堡子弟听到这句话,都一齐来到了这里,看着遍地的尸体欢呼雀跃。

年观义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不禁脸上一寒,大步走了出去,道:“杜堡主,你遗憾没能亲手杀了我们。我现在告诉你,你还有机会。”

杜精诚脸色大变,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中了埋伏,大声叫道:“大伙快撤。”众人均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当今的中原武林盟主年观义。

可是,事已至此,杜家堡全部人马均已深入重围,又如何能够逃得出去呢?

忽见四周的客栈里面冲出无数满面怒容,咬牙切齿的中原群雄。地上也有好多“尸体”忽然之间从地上蹦了起来,脸上挂着相同的表情。

杜精诚一见,知道自己今日命绝于此,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活下去了。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就因为当日的一口气,就落得今日如此下场。可是,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他上前一步,凄然长笑,道:“好吧。今日横竖就是个死,咱也没什么好怕的。动手!”

年观义也喝道:“弟兄们动手!为我中原武林,也为中州杜家堡历代掌门清理门户!”

杀喊声中,血雨腥风飘散开来!杜家堡就这么点人,若肯与陶三然精诚合作,今日之战说不定还能有些许胜算。可惜,他度量终究太小,到头来只能是死路一条。

韩啸风却并没有动手,毕竟,杜精诚些人曾经也是中原武林的一份子。他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也有家人。看着杀红了眼的双方人马,韩啸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运起传音入密之术对年观义道:“年大哥,我要去找我师父。我三叔与韩松大哥就有劳你照顾一下了。若是日后我韩门来了,麻烦你告诉他们不要为我担心。”

年观义听了这声音,先是一愣,再回头往韩啸风刚刚藏身之处看去,他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场激战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虽说中原武林是人多围攻人少,又是理直气壮,士气如虹。但是困兽犹斗,何况是人呢?战况愈发激烈,最终杜家堡只剩了几十个人。这十几个人知道终于是逃不过一死,但是还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之下向街口东边逃去。

群雄杀到这时,均是满身鲜血。看着这十几个惶恐逃生的人,忽然心里竟有了些许的不忍之意。

忽然间响声惊天动地,马蹄声混合着人声如潮水一般从东边涌了过来。但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奔涌了过来,正是中原的大队人马来了!

年观义这边群雄均感精神大震,与此同时,内心深处不由也多了一些担忧。看来与圣星教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到时候,到底是会是怎样的局面呢?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

为首一人正是藏龙宫宫主冷天绝!

冷天绝正策马奔驰,扬起一路烟尘,遥遥领先。冲到街口之时,刚好遇上了杜精诚这十几人。当即飞身下马,运起“藏龙诀”,片刻间将这十几人消灭得干干净净。

解决这些人之后,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双手,清理干净血迹,道:“这叛徒终于死在了我手上!终于为中原武林去了一个败类,去了一个祸害!”其实他最后一句话应该是“终于了了我多年的一桩心愿!爽啊!”当然,他说这话也不过分。只是,不能在群雄面前说这句话而已。他为了武林盟主之位与他明争暗斗十几年,早就想杀他而后快。杀他只因私仇,而今日杀他,乃是为中原武林除害,是为了公愤。今日除去杜精诚,又可美其名说是为中原武林除害,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身后大批人马也均已赶到,见到年观义齐声道:“见过盟主!”

喊声如雷,响彻云霄!

冷天绝的得意之情霎时间就被这铺天盖地的“见过盟主!”给淹没得一干二净。顿时如被一头冷水浇下。一路走来,中原各门各派无不唯他马首是瞻。令他颇有些志得意满,可谓意气风发。只不过,到这里他才发现,在那个位置上的根本就不是他,一直都不是他。哼!当日若不是韩啸风那小子,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乃是我冷天绝的囊中之物,哪里轮得到你年观义!

年观义与群雄一起迎了上去,道:“各位兄弟跋山涉水,一路风尘,辛苦了。”

“盟主,是不是刚刚打了大胜仗了?”“那是肯定的!你没看见地上那么多的尸体吗”“兄弟们快给我们说说。”

看着兴高采烈的群雄,他知道这一切可以说都是韩啸风的功劳。可是,这一切又有谁知道呢?也许在大部分人心里,还对他与赵江月的事心存芥蒂。不过,以他对韩啸风的了解,他是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的。所以,他只跟自己打了个招呼,这就悄悄离开了。

不知道韩门中人可曾到了?

现在除了年观义意外,最关心这件事情的就是韩之过与韩松了。

韩啸风离开之后,这便来到了自己住的客栈。赵江月见他身上有不少血迹,芳心大乱,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韩啸风道:“没事。今天这一仗,咱们大获全胜。这会儿,杜精诚那伙人应该已经全军覆没了。只可惜,让陶三然带着一部分然逃掉了。这老贼实在是太狡猾了。”赵江月听了这话,面露忧色,道:“我了解紫莲教主的脾气。今日他们惨遭大败,损失惨重。而这一切可说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她这个人有仇必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们。咱们可得提前想好对策。”

韩啸风轻轻拍了拍她香肩,意为安慰,毅然道:“她杀了我最好的兄弟。就算她不来找我,躲回塞外,我也会主动去找她报这血海深仇。”赵江月看他的神情,知道他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决定的事,谁都无法改变。对自己的爱如此,为人处事也是如此。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他,不再说话,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韩啸风知道她的心思,道:“你放心,我知道我现在的功夫还不是她的对手。眼下我是不会去找她的。等我有了必杀的把握之后,我再去找她报仇。”赵江月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话是这么说,可是紫莲教主于她毕竟有恩。

韩啸风道:“日后的事咱们日后再说。咱们收拾一下,去火焰谷找师父吧。”

赵江月道:“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咱们又没带什么东西。刚刚我听见外边好大的动静,像是中原武林的大队人马来了。不知道我们韩门有没有人来,咱们俩要不要出去看看?”

韩啸风道:“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看看师父的情况。然后,事情解决了,我就带你一起,咱们回韩门去。”

赵江月听他说带自己一起回韩门,忽然觉得无比欣慰。这么多年,唯一能让自己有家的感觉也就是韩门。那里,也的确是自己唯一的家。也许,不久以后就会回家了。

两人随便收拾了一下,付了房钱,这边开始往火焰谷去了。

赵江月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来过这火焰谷了。这次来到这里,感慨无限。韩啸风上次来这里的时候,父亲还没有死。当时自己是以风萧寒的身份来这里的。除了三叔,没有人认出自己。当时陶玉也在这里。而后,陶三然指使夜杀二十一骑进攻火焰谷。自己出手毙了夜杀二十一骑,救了父亲韩之越。也因而被他给认了出来。然后,自己就走了。一路在暗中护送他们到了中原方才离开。记得那天来这里之前,徐让刚刚敲了夜杀二十一骑一笔钱,准备请自己喝酒。可是那次没喝成,直到去了天猎轩。可是那时徐让已经是中原武林人人不齿的江湖败类了。于是,韩门败类与浩然山庄的叛徒成了朋友。

原本以为那一次来火焰谷救韩门上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自己又会继续浪迹天涯寻找赵江月。可那时又怎会想到日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呢?那时候自己孤身一人,可是他们都还在。而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韩啸风再度来到火焰谷,不由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一边走,一边跟赵江月说着一年前来火焰谷时的情景。来到谷口的一个地方,韩啸风忽然停住了,眼眶有些模糊。赵江月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问道:“又想起什么了?”

韩啸风哽咽了一下,道:“当时我准备进谷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遇到了玉儿和三叔。可是现在,玉儿却已经不在了。她,可是我的亲妹妹。”赵江月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阵难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一张淘气可爱的小女孩的脸来。

当时她跟三叔一起拦住自己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不想如今已是阴阳永隔。摸了摸眼角,道:“不说了,咱们还是进谷吧。弄不好紫莲教主也在这里,咱们可得小心了。”

两人便进了火焰谷,火焰谷中果然燥热异常,即便是在这个季节。谷中的地形地貌以及路径,赵江月早就不记得了,只是跟着韩啸风往里面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祖师韩湘子墓前。来到墓碑前面,看着墓碑在地面沙石上留下的痕迹,韩啸风道:“月儿,小心。看这痕迹,很明显是有人进去过。而且不止一个人。这其中肯定有一个是师父,而另外一个极有可能就是紫莲教主了。”赵江月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迹,皱眉道:“不是可能,肯定就是她。”韩啸风不解道:“你怎么这么肯定?”赵江月道:“你看这地上的脚印?”韩啸风依言去看地上的脚印,道:“这是一个女子的脚印,怎么光凭这个就能断定这是紫莲教主呢?”赵江月道:“你见过哪个女子的脚这么大?至少中原女子就很少有这么大的脚,基本上可以说没有。而紫莲教主却是波斯人与天竺人的后代,人种不同,身材高大丰腴,脚也自然比一般女子大得多。”

其实韩啸风一开始就想这后面的痕迹一定是紫莲教主的。除了紫莲教主,又有谁会来这里呢?只是他想如果紫莲教主也在这里,那师父可不就危险了吗?因此心中不免抱了万一之念,虽然内心深处知道就是紫莲教主。

赵江月道:“只是,紫莲教主又怎么会知道火焰谷的所在呢?这火焰谷不是我门韩门的秘密么?”

韩啸风道:“是陶三然。陶三然以前是爹的好朋友,可说是生死之交。于是便把韩门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可是谁知道他是圣星教的大护法呢?也许他跟我爹成为朋友,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火焰谷的缘故吧。更多的就是因为韩门圣星教以前的恩怨吧。看来紫莲教主是早有准备。他们对中原武林阴谋准备了几十年了。他们这次绝不会甘心失败。只要能够进关,我们就悬了。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咱们在龙沙镇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圣星教大队人马的痕迹,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赵江月问道:“你怎么看呢?”

韩啸风道:“也许这一次,陶三然所带领的那一批人根本就只是诱饵而已,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且这个诱饵很大,很难吃下去。在我们准备对付诱饵的时候,活着正在吃这诱饵的时候,圣星教的大队人马或许已经上路前往中原了。”

赵江月道:“不可能,我们一直都在龙沙镇。龙沙镇乃是入关的必经之地,如果他们已经入关了,必定会经过龙沙镇。我们又怎么可能不会发觉呢?”

韩啸风道:“世事无绝对。要想进关未必就非要走龙沙镇。”

赵江月不解道:“那岂非要穿越沙漠?”

韩啸风道:“穿越沙漠对于圣星教这些长年生活在塞外的人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赵江月道:“ 可是那么长的距离,如果不补充水分食物的话,就算是骆驼也不行啊。”

韩啸风道:“如果从龙沙镇的北边绕过去,只要坚持个三天三夜,就可以到达居延海了。对于一般人来说,在沙漠中坚持三天三夜也许有点难,不过对于长年生活在塞外的习武之人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到达居延海之后,还怕没水喝吗?”

赵江月一惊,道:“那怎么办?”

韩啸风道:“我们在镇上盘桓了这么些日子,算一算,他们也差不多到了居延海了。就算中原武林现在反应过来,再也阻止他们入关,这样已经来不及了。”

赵江月道:“今天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精锐力量都已经来了,后方必然后留一些力量留守。可是太分散了,如果圣星教此次杀入中原,那中原武林的损失可就惨重之极了。”

韩啸风道:“现在就看紫莲教主在不在里面了。如果她还在里面,圣星教群龙无首,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如果她不在,那么,还有师父???”当即推动墓碑,打开了祖师墓的入口。

两人全神戒备,打起十二分精神进入了墓穴。走过一段长长的洞道,转了一个弯便发现一个十分宽广的大厅。这里安置着韩门祖师韩湘子的棺椁。

棺椁前面的地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白发老翁,地上还有一堆血迹。正是韩啸风的师父松云老道。韩啸风一慌,赶紧过去扶起师父,手掌按在师父背心,体内真气便即源源不断的输送了过去。松云老道本来闭着的眼睛这时睁开了,道:“啸风,江月,你们来了。”赵江月也来到松云老道身边,问道:“师父,你还好吧?”一边戒备着,防备紫莲教主突然出手袭击。

韩啸风正全神为师父输送内力给师父疗伤,忽然间只觉师父体内生出一股抗力,真气内力再也传送不过去,愕然道:“师父。你干什么?”松云老道摇了摇头,道:“啸风,你不必再为我浪费真气。我的心脉已经给紫莲教主那妖女震碎了。我知道我活不下去了。”韩啸风神色沮丧,颓然道:“师父,我该怎么办?”说完,右手食中二指便已打上了师父的脉门,果然师父的脉象微弱之极,许久脉搏方才跳动一下。心脉已碎,内力涣散,全仗一口真气维持着自己的生命,只要这口气散了,他也就要死了。

松云老道:“啸风,江月,你们两个不用为我伤心。人都难逃一死,我都已经一百多岁了,早就活够了。到今日才死,实在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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