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9年,七月十二号。
阿娜·提都马赫这个名字来源于他父亲的一次判断错误。在他母亲十月怀胎的时候,霍因·提都马赫大团长一直误以为他妻子怀了一个女孩,他甚至连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孩子出生后,他还兴奋地抱着孩子,喊着“阿娜”这个名字。直到他发现孩子的两腿之间有一根小兄弟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了儿子。
那个时候朋友们都在笑话他,碍于面子霍因·提都马赫大团长没有改掉孩子的名字。这就是阿娜·提都马赫名字的由来。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总会让那些对他不熟悉的人误认为是个女孩。
阿娜·提都马赫大团长下令加固红山堡的城墙,他是打算死守红山堡与德梵特人对抗。这是很不明智的,我们本可以趁这段时间悄悄转移,但霍因·提都马赫的死让每一个红山堡居民心中都燃起了熊熊怒火。
铁匠和裁缝难得没有吵嘴,铁匠和他的帮手没日没夜地制作着兵器、铠甲,一块块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盔甲片,一把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它们堆积在那里等待战士地到来。
裁缝也是很忙碌的,他必须将整张的牛皮耐心地裁剪下来,用来充当铠甲的内衬。除了他们,红山堡内的妇人也是极其忙碌的,她们负责准备食物和干净的饮用水,如果红山堡被围攻,这些东西对我们是极其重要的。
天还没亮的时候大胡子就带着一批人到尤河里捕鱼,那些鱼会被烘烤成鱼干用来充当食物。
下午,一群枯岩骑兵赶到了。他们不算是真正的骑兵,更像是一群牧民。可是枯岩的绝大多数土地都被地主霸占了,牧民想要发挥自己的能力就得去给地主放牧,那是挣不到多少钱的,而且经常会遭到地主的一顿毒打。久而久之就有一些牧民开始逃离文明的世界,进入到草原、荒原这样的地方成为靠打猎为生的猎人,过上了和他们祖先一样的生活。
虽然他们不是正规军,但论骑射和肉搏他们都是好样的,一股新力量地加入让我们的守城力量更加强大了。
1279年,七月十三号。
红山堡里有一条通往山顶的羊肠小道,道路两旁是灌木丛,所以很隐蔽。我和阿娜顺着那条小路走到了山顶上。阿娜告诉我,在山顶上有一个洞穴。他带我找到了洞穴。洞穴里潮湿阴暗,我们走到洞穴的深处的时候,洞穴里的积水已经没过膝盖了。
“过去我常常和那些孩子在这里玩捉迷藏,我知道在里面有一条很狭窄的通道,可以通到外面去。”阿娜说道。他拉着我的手,慢吞吞地往前移动。微弱的火光将我们带向了洞穴的尽头,那里有一丝光亮,是从外面射进来的。
“把它凿开,在出口处盖上枯草。”我说道,“这条通道会有用的。”
“好的。”阿娜点了点头,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往石壁上砸去。
我连忙拉住他,笑道:“你一个人就算花一辈子时间也凿不出这条通道,你应该回去找帮手。”
阿娜一下子羞红了脸,他因为他自己的愚蠢而羞愧。
他说道:“先生,我应该让你来领导我们的。”
“不,阿娜。”我将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微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1279年,七月二十一号。
我和阿娜站在城墙上,看着还黑蒙蒙的远方。突然,大胡子带着人从尤河那边拼命朝我们跑来。我们意识到出事情了!
钟、铃铛、鼓、长号、短号……德梵特人的军乐在尤河畔响起。马蹄声,铠甲铿锵声,车轮碾压大地发出的声音都传进我们耳中了。
卫兵敲响了警钟,整个红山堡都苏醒了,梵凯乐人的雄狮也苏醒了。
我带着阿娜离开城墙退到一栋房子里面,我们的士兵已经集结完毕,人数不多但个个战意高昂。
枯岩人是凶悍勇敢的,当德梵铁大军攻破红山堡的大门时,那些枯岩人,他们敢用身体去挡德梵特人的刀剑。
多么凶悍的民族啊!他们拖了德梵特大军差不多整整一天。
黄昏的时候我们被德梵特人逼到了城堡里。城堡修建在山腰,若不是我们借着优势用巨石阻挡了德梵特人的大军,我们可能已经全部战死了。
是泰沃带着德梵特大军来攻打我们的,他之前就警告过我,可我没有听他的。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死在这里。
太阳在一点一点的往下弱,这片土地上的太阳是天卫用生命换来的,他难道要抛弃自己的子民吗?
我们就坐在城堡里等死,为数不多的几十个人,有受伤的战士也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透过窗外,太阳都快整个陷进远处的红山山峦里了。我一直盯着它看,过了五分钟,过了十分钟,太阳迟迟没有落下。
我忽然意识到,天卫未曾放弃这片土地,就像这些人从未放弃抗争一样。太阳赐给这片土地的光辉即将熄灭,但只要再出现一个像天卫一样的人,待到新的一天,一个全新的太阳便会升起。
“马留克,拿我的铠甲来。”我说道。
我的大胡子朋友从城堡的房间里拿来了我的铠甲,它还是崭新的。
我穿上了我的龙骑兵铠甲,用手抚摸着那块尼雅亲自为我制作的皮肩甲。
“尼雅,我已经找到我们的儿子了,但他不愿回头。他现在正在做的事会毁掉无数幸福的家庭,这片土地和我们的家园一样都需要一个崭新的时代。”
“让我去阻止他吧。能阻止龙祭司的只有龙骑士了。”
(这是亚瑟·阿普曼先生的最后一篇日记。在他写完最后一句话后他将日记交给了我,让我将这本记录了他在德梵特所见所闻的书带给他的挚友。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们才刚刚逃离危险。他在一个人奔赴战场前,让我带领大家逃到山洞里去。他就像个睿智的先知,多亏了他的建议我们才能从那条通道逃走。
他没能完成我父亲对他地托付,他没能好好照顾我,直到我长大的。可他救了我,救了我们所有人。以一人之力阻挡千军万马,过去我认为那是神话传说里才会存在的奇迹,现在我知道了,总有一些人会比神话传说还要强大。他们超越了传说便成为了新的传说,被人们口耳相传着,他们的好名声总有一天会被传播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他们的余烬熄灭,被淡忘在历史之中。
那一天他穿上了一件背后有翅膀的铠甲,那铠甲是十分美丽的,以至于夕阳下的老先生一步步走下城堡台阶的时候,他仿佛化身为传说中的天卫,枯岩人在山顶朝他顶礼膜拜,不过在你们的文化里老先生或许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龙骑士吧。
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他给我讲过的战争故事。用三千人挡住了蛮族的万人大军,靠着一块弹丸之地击败侵略者,用二十年的光阴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或许是他故意拿别人的事迹忽悠我,不过那天我亲眼见证了他将数不尽的龙祭司斩首,弓箭手们射出箭矢将他的肩膀、膝盖都射穿了,可他还屹立在大地上,每一个想要绕过他冲进城堡的家伙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最后我看见他的儿子泰沃亲自出马了,那是父子之间地对抗,我们谁也不忍心知道结局。我们离开了生活了许多年的红山堡,不知道还要努力多久,大陆上才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阿娜?提都马赫,1280年三月九日于亚戒记。)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