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五日，李度过来了。参加工作后的他，看起来比几个月前要成熟干练，剪短了头发，白色衬衫里隐约透出一股青涩男人味。
相比之下，西语憔悴了不少，肤色暗淡无光。
晚上，李诗在客厅上网，李度系上围裙，帮西语切菜。
“你跟男朋友分手了？”李度的问题，伴随着切土豆丝的声音，传到西语耳中。
“是。”
原以为李度会趁机损她几句，没想到他说，“太好了。”
西语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他。
“我替你高兴。说实话，他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年轻，有上进心的，还会做饭的，比如，像我这样的……”
他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西语却觉得他莫名地真诚。
抽油烟机轰轰地响着，没被吸走的油烟在厨房里弥散，西语脸上热热的，蒙了一层汗。也许是被昨晚李诗的话影响了，本来，她只把李度当朋友，当弟弟，现在和他单独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忽然有点心虚了。
“土豆丝切好了没有？”西语问。
“马上好。”
“速度！速度！”西语催促，锅里油已经烧红了，等着土豆丝下锅。
“退后一点，别烫到你。”李度将切得粗细均勺的土豆倒进锅里。
客厅里，传来李诗的声音，“李度，把门关上，油烟都跑出来啦！”
西语离门近一点，赶紧关上门，问，“她怎么不叫你哥哥？”
李度笑着说，“她只有对我有要求时才叫我哥哥。”
“哎，你作为天才少女的哥哥，是不是压力很大呀？”
李度狂笑，“天才少女？不至于吧，她只是嘴巴利索，学习成绩又不好，写个作文还得上网百度。”
“这说明她聪明。”
吃过饭，西语准备收拾碗筷去洗，李度拦住她说，“放下吧，我来洗。还有你家的抽油烟机，多久没洗了？严重影响了我的食欲。”
西语奸笑，“这怎么好意思呢？那就麻烦你了！对了，橱柜里面也很久没打扫了，说不定有小强什么的，你顺便帮我清理一下吧。”
然后，西语拍拍手，上楼去了。
她坐在窗台上，用笔记本上网。过了一会，李度进来了，站在她跟前，影子投射到键盘上。他身上有油烟味，混合着汗味，但并不让人觉得难闻，脸色因为刚刚刷过碗微微发红。
“你家没有手套吗？强力去污的洗涤剂很伤手的。”
西语想了想说，“好像有。”
“在哪？”
“不知道，你到处找找。”
李度伸手过来拉她，“找不到，你陪我出去买。”
西语被他拉住手腕，手上的力度不紧不松，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好，我陪你去买就是了。”西语使了一点力，才挣脱他，忽然又觉得尴尬，便说，“你手脏死了，都是油。”
进了电梯，西语从能照出影像的电梯门上看到自己脸红了。
到了户外，一颗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夜风阵阵，吹到身上无比舒适。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像弹奏着小夜曲。幽暗的花丛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出去啊？”
西语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又是邻居家的小男孩。
幸好，这次他的身边没有小女孩。
西语回答，“是啊，去买东西。”
李度又在一边吃吃地笑。
西语瞪他，“笑什么笑，笑什么笑！这是我的地盘，惹火了我，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跟李度在一起，西语总是很轻松，很愉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跟周宇庭在一起，她总要想一些俏皮话逗他开心，不让他觉得自己无趣，他一严肃，她就大气不敢出，他久不联系她，她也不敢打扰他，只能把思念压在心底。庆幸的是，那样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李诗明天就要回长沙了，西语想买些礼物给她带回去。
第二天一早，西语借口出去办点事，把李度和李诗留在家里，单独出门了。逛了几个商场，拎着几袋战利品打道回府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居然站在周宇庭的咖啡馆外。更让她惊讶的是，那家咖啡馆已经改头换面，成了一家茶具店，原来淡雅的欧式门窗变成了古朴的中式风格，透过大而明亮的橱窗，她看到穿着旗袍的女员工在向客人介绍茶叶。
她想起王晓飞说过，周宇庭已经离开内地了，也对，人都不在这里了，还开着咖啡馆供谁消遣呢？虽然她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但看到咖啡馆没有了，心里还是有点惋惜。
这世界上有两个人是不能得罪的，一个是程咬金，总是半路杀出来，另一个是曹操，总是说到就到。这不，西语刚想到王晓飞说过的话，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陈西语，你又失业啦？”王晓飞的声音永远比常人高出几分贝。
“你怎么知道的？”西语心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我有个朋友，在网络公司上班，他们公司正在招生活社区编辑，你要不要去试一下？”
“你人脉什么时候扩张了？到处都是你朋友？”
“你只说去不去？”
“去！地址发给我。”
“OK！挂了。”
西语看着手机，笑了。老话说得好哇，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王晓飞又一次挺身而出，够义气，以前没白疼她。
回到公寓，李度已经在帮李诗收拾行李了。西语把买回来的礼物一并交给他。
李度皱了下眉说，“买这么多？你别对她太好，不然她隔几天又会跑过来。”
“我喜欢。”
李度将西语买的东西一件件收进行李箱，他半蹲在地上，有条不紊地整理着，忽然抬起头来，对上西语的眼睛说，“西语，我留下来怎么样？”
西语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震慑了一下。
这次见面，李度给她的感觉和上次不一样了。
语气，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一点点微妙，却让西语不得不认真对待。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转移话题，敷衍过去。可是这次，她没有回避，正视着李度说，“你为什么这么问？”
李度笑了笑，眼神柔柔的，如清晨第一道阳光，转而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一只手说，“因为，我喜欢你，陈西语。”
西语心跳有一点点加速，但这只是类似打针之前有点害怕所以心跳加速的感觉。面对喜欢的人心跳加速，不是这种感觉。
李度继续说，“以前，你有男朋友，我不敢跟你表白，现在，你已经是单身了，所以，我要抢在别人之前对你说这句话。我是认真的，陈西语。”
他一连叫了她的名字两次，连名带姓。
他庄重的样子终于让西语有点慌乱了。
西语讪讪地笑着，抽出手来，晃了晃肩膀说，“我身上……是不是特别有……母性的气息？”
李度一脸严肃地说，“不许开玩笑！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年龄比我大，总之与年龄无关。你还记得，你在爷爷的坟前说，让他保佑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那时候，我也在心里对爷爷说，我就是那个能照顾你的好男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哭，我会竭尽全力，让你幸福！”
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绝不是一时冲动说出这些话。
西语不敢想象，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自己动心了，而且，是在爷爷的见证下。她的身体因为感动而微微颤抖着，喉咙也有点涩涩的，本来想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上次我来找你，看到你已经有了男朋友，所以我回去了。现在我才明白，你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放心，因为我不能保证他们会比我对你更好。我知道突然跟你说这些，你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我只是想留下来，留在你身边照顾你。至于，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以后再说。”李度一口气说完，拍了拍西语的肩，像给她打气，也给自己打气。
西语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快溢出的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