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陆夏惊叫着翻身而起,满头的冷汗,四肢有些发僵。“你醒了。”花待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搭在膝上,听到动静后转过头冲她微微一笑。
“你都知道了吧。”陆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床头上摆着那本书,陆夏表情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惊恐。花待葬把书放在自己膝盖上,手指轻轻勾勒着上面的纹路,眉心的美人痣像舒卷的花瓣,她的眼神里有很深很深的眷恋。
那本书一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吧。陆夏想。
“我还是很难把你们想象到一块。”都说眼见为实,明明两个都能说是真相,但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语调轻柔,气质温婉如仙,真的很难令人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花待葬在她身边放下一张卡,“这是你这段时间的工资,里面有我的一点点心意,很高兴这段时间你能帮我打理想容。”
陆夏越听越心惊。“美人店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待葬行至门边,听到这话回头看她。“像我这样的人,你还有什么好舍不得的?继续留下来,你不怕吗?”
两个美人店长,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那双眼睛了吧。回忆里那个美人店长的眼睛血色一片,有着近乎无情的死气,颜色深而妖艳。而她面前的这个人,整个人简直就像是褪了色,眸色迷离且淡,就像是浸水含烟的剔透琉璃。
而唯一不改的就是那目光深处的悲伤。岁月没有将它消减半分,反而增染了苍凉。
她站在门口,面容沉静。抬起手腕,露出上面缠着的金色铃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记住那些不好的事的。”
她这是要消了自己的记忆?
既然是铃铛,当然是会响的,只是有些人能听见,有些人听不到而已,听不听得见,取决于铃铛的主人。听到的人记忆是完整,听不到的人被她抹去了记忆。所有关于她的。
都说没有表情的时候,往往才是最伤心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还有你的名字……花待葬这三个字,背后又包含了怎样的故事。
“等一等!”陆夏叫住她,掀开被子跃下床,走到她的面前很认真的说。“我要留下来。”
风吹进来,惊动了窗纱。
“你都已经知道了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无害善良,很要继续留在想容吗?”
陆夏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我相信美人店长还是很温柔的。”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着摸摸鼻子。“其实我看人一向很准的。”
“而且比起我们在这里谈论怕不怕之类的问题,我更好奇的是,美人店长你这么羸弱,怎么把我弄到二楼你的房间里的啊?”
二次元世界的两大技能表现,话题转移和永远不对的关注点。
花待葬淡笑。“我是妖啊。”
陆夏表示不信。“妖能有你这种气质?”
“仙质妖血,魔道半途,元丹已碎却在尘世作为凡人活了几千年,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算是什么了,但总的来说,还是妖的成分要占的大一些。”
“妖?美人店长你真的是妖?”
她点头,“是啊,我是妖,扶颜花妖。”
“扶颜花?”
花待葬道,“你没有听说过,因为扶颜花在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陆夏骄傲的扬起下巴,脑袋后的马尾一甩。“那是!我家美人店长,肯定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吗?”她喃喃念道,笑容微苦。“我倒是希望不要担这份特殊。”
世界上根本不允许特别,往往最特别的,同样也是最孤独的。
“美人店长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陆夏死皮白赖的凑上前。“美人店长~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原形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扶颜花呢。”
“原形?我现在这具人身太弱,形体变化只怕是有心无力。如果你实在想看的话……”她将书翻开一页,调了个头递给陆夏。
陆夏好奇的伸出脖子看。毕竟是记打又记疼的性格,她这回不敢轻易用手去碰了。
她翻开的是书的扉页。那是一幅画。
画上是一株花,碧色缱绻,茎叶纤长亭亭而立,蕊心是绛红色的,就像那人眉心的朱砂痣。姿态之美,即使是透过水墨丹青,仍然明艳的不可方物。
女生天生就对美丽的没什么抵抗力。“真好看……”
花待葬眼神怀念。“六界第一画师的笔墨,怎么可能会不好看?”
“嘿嘿,画好看,花也好看。真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见识见识你说的六界第一画师,还有真正的扶颜花。”陆夏正好看到她的眼神。“美人店长你这是……想起了故人吗?”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抚着书封上的花纹。
真的是故人呐。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人用上古桑榆为她制成书,取名为锁忆,记忆成录,她再也忘不了过往。
那人原本一开始的心愿,是希望她不要忘了自己。
锁忆里记载的全是她的回忆,所以说很多年前冰雪里那一声颜颜她是听到了的。
可也仅此而已了。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既然已经放弃了,又为什么要来找她,何苦又何必?那个名字这些年来从未被人提起过,她真的都快忘了。
荆孟山上因为她生成了魔骨,所以活了下来。但那个时候她早已心灰意冷,一心求死。可是命运中遇见的人太霸道,逼着她活到了现在。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厌世的,她到人世走了几圈,看了很多的人和事,感触良多,她想再看下去,然后就有了想容。
有个人对她说过,每一场爱情,都应该被称为传奇。
所以她用锁忆记下了这些传奇。
更何况,她还要代替一个人将他最喜欢的一个传奇看到结局。
简单的爱情故事里,有福祸相依,有生死相许,有执子之手,有山盟海誓。她记下的,全关于江山权色。
记忆这东西,有时候是会骗人的,会被感情所控制,有时候当你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一些细节会被情感给不知不觉的做一些改变,所以你认定的那些记忆,并不是完全的真相。而且有些事情如果太久不想,也是会忘记的,所以她很需要锁忆。
一个人一旦有了目标,身体忙碌的时候,想念也就麻木了,心里才不会那么难受。
陆夏看她抚着书上的花纹出神起,就一直在沉默。
花待葬,花……待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