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走开!”小朵挥动着铁锹。
杜克帆向后闪了闪身子,说:“小朵,你是我的好女儿,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听话,听话啊!”他企图伸手抓住那把铁锹。
“走开!离我远点!”小朵大声地吼叫着。
“我不会伤害你!”
“走开!”小朵接近疯狂地挥动着铁锹,这终于彻底激怒了杜克帆。
他狂怒地大叫着:“小朵,快放下,把它给我!”小朵已经退到了二楼的走廊上。
忽然间,杜克帆上前抢夺铁锹,小朵双目圆睁,挥动铁锹击中了父亲的手臂,杜克帆感到一阵疼痛,缩回了手,小朵飞快地往房间跑去。
这时,房间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而杜克帆正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小朵颤抖着双手毫无力气,惊吓过度使她几乎行为失控,她大叫着拼命撞着门,终于,她推开门,在杜克帆伸过手来的最后一霎那将门死死地关住,拉上了安全栓。
她靠着门,无声地哭起来,泪流满面。
“小朵,让我进来!”杜克帆在门外说道。木门在他的拍打下摇摇欲坠。
“不!”
“死丫头!开门!”杜克帆咆哮着。
小朵被这已经隔绝的咆哮声仍然吓得浑身发抖,她抓紧了铁锹,无助地看着那扇门。
“嘣!”门口传来了一声巨响。
“嘣!”杜克帆挥舞着一把劈柴用的砍刀向着小朵的门挥去,木门已经在他的冲击下发出木屑断裂的劈啪声。
小朵惊叫起来,拼命地想从窗口跳出去,但二层楼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高了,她只能缩在挨着窗户的墙角边,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这时,杜克帆已经将门踹开。他拿着砍刀,双目通红,嘴角带着近乎疯狂的微笑:“小朵,阿爸来了。”
“不要、不要、不要!”小朵无助地狂喊着,“不要!”
“你不要逼我,你再过来,我就自杀!”小朵把铁锹倒过来,对着自己的脖子道。
杜克帆停下了,把砍刀扔在地上,放慢语速说:“小朵,冷静点儿,冷静点儿,阿爸不会伤害你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下响起,小朵循着声音一看,顾晓光正在楼下对她伸着手。
“小朵,跳啊!快跳啊!”
“顾晓光!”小朵惊慌地喊道。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心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感动和意外。顾晓光居然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了!
杜克帆一步一步紧逼过来……
小朵已经无路可退,她把铁锹朝杜克帆脚下一扔,然后咬咬牙,跳了下去。
“啊!”顾晓光接住小朵,只觉得跟断了几根肋骨似的,浑身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眼前一阵发黑,旋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你没事儿吧?”小朵爬起来,慌张地问道。
“没……没事……”顾晓光咧着嘴巴,强忍着巨痛抓着小朵的手站起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老爸为什么要对你下毒手?”
“说来话长。”小朵警觉地朝楼上看去,说,“我们快走。”此时她头脑中只有一个字:跑!
两人搀扶着跑进客栈旁的密林深处,杜克帆已冲下楼,在后面穷追不舍,手中的砍刀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寒光。
顾晓光拉着小朵的手,飞奔跳跃,钻过低矮的灌木丛。身后不远处,杜克帆的咆哮的声仍震耳欲聋。
渐渐地,那声音听得不那么真切了。两人终于跑进了密林,在林间,小朵终于松了口气。
阴暗的树林,只有茂密的枝叶间倾泻下缕缕阳光,倾斜的树干,交错的虬枝,让这片树林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顾晓光看着惊魂未定的小朵,茫然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飞和程东呢?”
小朵的心“咯噔”一下,泪水滑下眼帘,她希望自己不要哭出来。此刻她还不敢放纵郁积在心头的情感,她要让自己变得更坚强一些。
顾晓光看见了她在抹眼泪,脸变白了:“凌飞……死了?”
“没有。”
“那他人呢?”
“疯了!全疯了!”小朵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顾晓光半天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牙齿“咯咯”直打颤:“你这是给我讲玄幻小说吗?”
是啊,她多么希望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这只是她在课堂上做过的一场梦而已,然后老师拿书本把她敲醒,这个世界又恢复正常。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的思绪仍停留在惊涛骇浪之中。透过树林,远眺客栈后的玫瑰园,她想起凌飞变形的一幕,记忆令她恐惧,但同时——又考验着她坚定的意志力,她不想被现实击倒。
过了好久,她才看见顾晓光的表情渐渐冷静下来,问:“你不是下山了吗?”
“半路上,正好碰上几个采药的人下山,我就叫他们带美美下山了,然后我返回客栈,正好听见你在大喊大叫。”
“不知道美美现在到山下没?警察能不能找到我们?”
“我护送你下山吧?”
“可我放不下凌飞,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想起第一次在食堂与凌飞相遇的情景,虽然有些紧张,但怦然心动;她想起跟他一起约会,遇到恐怖事件,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在黑夜里给她最大安慰与体贴的身影;她想起在古墓里,两个人为了彼此而活着,互相鼓劲,永不放弃的决心。
命运很多时候就像一个圆,在一个特定的轨道上运行,仿佛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当初凌飞追求她,而后他跟她来到食人山。他们之间的缘分难道是上天注定的?要是真是这样,上天也太残忍了,为什么他们要在这样的故事里相遇?为什么安排他们成为他人阴谋的牺牲品?他们的未来究竟在哪里?尽管为了爱情他们历经了无数的折磨,但却看不到爱情的明天……
“一切都会过去的,”顾晓光轻轻搂着她,让她在他的肩上哭泣,“别太伤心了。”
过了几分钟,小朵推开顾晓光,擦干了眼泪,然后目光坚定地说,“我要去救他!”
“你疯了?”顾晓光瞪大眼睛,道,“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想去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吗?”
“我想,阿爸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不放心!刚才我都看见了,你阿爸已经失去了理智,即使他曾经很爱很爱你,但现在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再说了,你怎么面对现在的凌飞?”
小朵沉默了一会,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阿爸和凌飞变成了什么样子,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抛弃他们。”
“你真的那么爱凌飞?”
“嗯!我想好了,再大的苦难我也要和他一起承担!我爱他!”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能去,他们会杀了你的。”
“你想一个人冒险出去?那我是干什么的?凌飞不在了,我要保护你!”
“可是……”
“别可是了。两个人毕竟比一个人好。”顾晓光打断了小朵,语气里带着强硬和不容商量,“现在,一切听我指挥。”小朵感激地点点头。
顾晓光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递过去,打趣说:“这是从美美那儿拿的,你留着防身,也不知道能否管用。或许我们应该再准备些对付狼人的银器,以及对付吸血鬼的大蒜和十字架,只可惜现在条件太有限。”
“算了吧,这又不是拍好莱坞电影。”
“你先拿着,谁知道呆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小朵接过匕首,说:“晓光,谢谢你。”
顾晓光憨厚地笑笑,说:“大家都是朋友,你就甭给我客气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挺烦你的。”
顾晓光又笑了,反问道:“为什么?”
“觉得你就是一个光耍嘴皮子的混混。”
“那现在呢?”
“现在嘛,我觉得你还挺爷们的。”
两人一步一步向玫瑰客栈返回,顾晓光忽然停下来,转身对小朵说:“你先在这儿等着。”
“为什么?”
“太危险了,我先去打探一下。”
“不,我要和你……”
“等着,”他命令说,“你先隐蔽起来。我要是五分钟后不出来,或者你听到什么,就赶紧离开,不要等我。”
她紧闭着嘴唇,很想争辩,但还是凝视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点点头,“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短短的几分钟成了漫长的等待与期盼。
十五分钟后,顾晓光依然没有返回。
莫非他陷入了什么危险?整座食人山静悄悄,似乎是不详的预兆。
她终于忍受不了煎熬,猫着腰向玫瑰园的方向走去。
园子里,热情似火的玫瑰花开得正艳,团团簇拥着,微风送来淡淡的芳香,飘散在空中。这本是个浪漫的时节,然而……
死寂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草丛中,白花花的人正聚集在一起,盯着面前的祭台。火把在阳光下冒着令人心焦的浓烟,招魂幡在风中摇摇摆摆。
祭台上,凌飞正望着下面狂热的众人。在他脚下,躺着一排排僵硬的尸体。小朵看出来了,村民们已经把尸体都从屋里抬了出来,正等待着他们的“复活”。
就在这时,“咣”的一声巨响后,几个村民推着一个铁架子慢慢走了出来。架子上有一个平台,平台中间立着一根铁柱子。柱子四周堆满了干草,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汽油味。
周围有一群村民举着火把欢呼着,跳着原始而神秘的舞蹈,再搭配着葬礼上的哀乐,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
经过一番欢呼后,有一个人被架上了台子,五花大绑在了柱子上,嘴巴还被贴上了封条。
会发生什么呢?小朵在心里惊恐地大叫着,会发生什么?这时候她看清楚了,是顾晓光——他被抓住了!
小朵顿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好像摇晃起来,她狠拍着自己的额头,想让自己静下来。
“烧死他,烧死他,祭天!”旁边的村民举着火把欢呼着,“烧死他!”紧接着,其他人陆续下了台,凌飞从一个人手里接过火把,毫不犹豫地丢向干草堆,瞬间,顾晓光身边燃起了熊熊烈火。
“啊!”小朵无法遏止地发出一声尖叫,拔腿冲上前想去阻止这一切,但火焰已蔓延了整个台子的中央部分,顾晓光倏地被吞噬了。
村民们变得更加狂热起来,他们显然都已被蛊惑和迷住,表现失常。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着狂喜,个个目光迷离。
“顾晓光!”小朵声嘶力竭地喊道。
火渐渐熄灭了,奇怪的是,台子中央除了那根铁柱子之外空无一物。
顾晓光不见了。
村民们显然吃了一惊,唧唧咕咕议论起来。
就在人们不知所以的时候,台上“砰”地传出剧烈的爆炸声,只见顾晓光又重新出现在台子上,毫发无损。
很多人直接看呆了,张大了嘴无法出声。
小朵觉得失去了一切自主的能力,只能僵在原地喘息,喘息……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杜克帆笑盈盈地走过来,拍着小朵的肩膀道,“别怕,别怕,一切都会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难道……难道……”小朵愣了片刻才猛然醒悟了过来,这只是“烈火重生”的一个魔术。
她看着顾晓光被人压了下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时候,凌飞木然地走到她身边,他就像是一具丧失感官知觉的躯壳……小朵只觉得头皮发麻,凌飞根本不像是活人,而更像是一具僵尸,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喉咙发干,胸口涨得几乎要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在玫瑰园的另一个角落里,宋驰正潜伏在杂草丛中,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一动不动。但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只觉得一股寒意铺天盖地地翻卷上来,几乎将他的意识淹没于无尽的恐慌与战栗之中。凌飞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活着吗?
“凌飞,是你吗?”小朵浑身发抖,小心翼翼地问道。
凌飞阴恻恻地望着她,那眼神显得无力而涣散。
“鬼上身”的想法像个幽灵一样地爬上小朵的心头。从外表上,小朵已经丝毫找不到凌飞的影子,再也没有曾经的明亮与朝气,只看到满头白发下露出一张狰狞的脸。
小朵既惊心又难受。然而,在他眼中,她看到了一种痛苦和哀伤,只是一刹那,像点燃的火花,转瞬即逝,但这足已表明凌飞仍活着,并且在苦苦挣扎。
“圣君,这就是你的女助手,小朵。”杜克帆上前介绍道,“她将帮您完成您最伟大的杰作。”
“不!我不愿意。”她哭了,低声抽泣着,泪水夺眶而出。她忽然意识到凌飞已经走火入魔了,他已经成了父亲的帮凶,父亲已经杀了很多人,他是想用魔术师的血来祭奠先祖之灵。
“你要服从我!”凌飞咆哮着吼道,震耳欲聋的命令吓得小朵跳了起来。
他抓住她的手臂,目光似野兽般凶狠。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答应你的。”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的情感,但理智告诉她绝不能助纣为虐。
满地的死尸令她喘不过气来。不知从哪儿来的苍蝇嗡嗡地盘旋飞舞,时不时地停在人头和尸体上,然后又飞回空中盘旋。
“你要服从我!”小朵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大叫道:“你不是一个伟大的魔术师吗?你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吗?”
话音刚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一只手。
一只冰凉、干枯的手,从脚下的祭台伸了出来,正在她的脚上到处游走,寒意透过了他的脚,顺着她的血管一直传遍了全身。
她尖叫一声,触电般闪到了一边。
那只枯手颤抖着,摸索着,越伸越长,在空气中抓挠着。祭台缓缓颤动起来,向上隆起,停止,又一丝丝向一边移动。“砰”地一声,一个幽深的黑洞被撕裂开来。又一只手。一只骷髅手伸出洞口,攀住了洞口外的边沿。灰白色的骷髅双手极力向前爬动,随即,一只白花花脑袋冒了出来,接着是半只身子,整个身体,衣服破烂,爬出了洞口。
他慢慢回头,面如死灰,毫无表情,双眼只有眼白,没有完整的嘴巴和鼻梁。如一具刚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六个僵尸一般的人从下面爬了出来。
小朵吓得像被人点了穴似的钉死在原地,最令她恐惧的是,她居然认出了几张脸,眼珠被挖掉,牙齿被敲落,整个身体变形扭曲,从他们僵硬的脸上,她仍能依稀辩出是郭台亮的大鼻子和杜小磊深陷的眼窝……
“是他们……是他们……”小朵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狂颤,喃喃地说,“他们真的复活了吗?”
宋驰全身僵硬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复活?
周围一片死寂,村民们从躁动中沉静下来,他们被眼前的变化再次震惊了。紧接着,许多人开始尖叫、哭泣、呐喊……
忽然之间,六个怪物化为一股白烟,鬼魂一般,消失不见了。
“什么复活之术?怎么变成怪物了?”人们渐渐把当初的狂热中清醒过来,他们失望了,开始议论纷纷。
“杜克帆,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呀?”一个年长的村民道,“你不是说,可以让人复活成以前的样子吗?”
“就是呀,我守着媳妇的尸体三年了,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你不会在欺骗大家吧?”
“天啊,这哪里是复活啊,这是在造孽!”
“他妈的,要是我儿子活不过来,我就叫你女儿给他陪葬!”
一个老太婆哭着,喊着:“还我孙子,还我孙子。”
“他们活不了,你也别活了!”有人发狠说。村民们越说越气愤。
杜克帆也慌了。事情怎么和预想中的不一样了?几乎是转瞬之间,村民们把愤怒的目光对准了他。
“把他的女儿带上去,带上去!”有村民们叫嚷起来,将怒气发泄转移到杜克帆和小朵身上。
突如其来地,小朵被疯狂的村民逼到了死角。凌飞奋力推开人群,向小朵走去。
“杀了她,杀了她!我们要看杀人复活、我们要看杀人复活!”众人呼天抢地的狂躁声,霎时湮没了一切。凌飞眼睛瞪大,凶神恶煞般,像钟馗般,眼珠子滚圆滚圆的,仿佛一不小心就要蹦出来。
他可怕的表情刺痛了小朵。
她本能地掏出了那把匕首,惊惧万分地尖叫起来:“别过来、别过来!我不要变成僵尸,我不要!不要!”
“凌飞,收手吧,”她又喊道,“那些杀人复活是骗人的,你只能让他们变成僵尸!” 但是,这好像激怒了凌飞,他发疯般狂抓自己的头发,像野兽一样的尖叫,又拼命捶打自己的胸口,向小朵冲过来。
他不再是凌飞了,他是魔鬼。
小朵的心脏从疯狂的跳动状态中猛然恢复到正常,大脑开始清晰,可以控制思想了。在意识苏醒的同时,她清楚地看到自己正处在危险的边缘。
这时候,凌飞的手臂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要把她撕碎。
匕首森森的寒光照着他脸上诡异的笑。
眼看嗜血的杀人狂就要走到跟前了,小朵使出吃奶的力气,发疯似把匕首向前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