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气候本就偏潮湿,早晚很有些温差,临着水更添了不少凉意。傍晚时,不加件外衣的话,还是挺冷的。这几日,又开始出现变天前的阴霾,整个空气都闷得感觉压抑。近几天,来医院就诊的患者以外伤居多,多为因道路湿滑,出行时造成的摔伤骨折。
一早上,宋玉就接待了好几个伤患,中午休息时感到疲惫,在桌上趴了会就睡着了。醒来时久觉得头痛乏力,忙起来也没太在意。下午,邻镇李家银铺的车夫来请医生出诊,说是李老爷前些日子外出办事,回来就一病不起,本镇的郎中也治不好,今早甚为严重,已经无法进食,遂赶紧来医院求助。宋玉一听,怕是从外面传染回的疫症,匆忙交待了下手头的事,打了个电话回念园,就随车夫过去了。
裴翊从外面回来时,天色已晚,进门后却不见宋玉的身影,原来已不习惯没她在身边。问了福管家,才知道她临时出诊去了,可能会晚些回来。一个人的晚饭,食之无味,只好随便吃了两口,草草了事。
晚上,又下起雨来,到入夜,宋玉还是没有回来,这倒是不曾发生过的。于是,裴翊也顾不得旧伤不适,就叫滕祺去医院打听下。很快滕祺就回来了,听值班医生说,她被请去邻镇的李家银铺出诊还没有回来。
这个李家银铺所在的常湖镇,离吴塘的直线距离并不远,只是中间的路不太好走,还要过个山坡。看了看窗外越下越大的雨,裴翊越发感到担心,眉头也皱了起来。
滕祺见状连忙安慰道,“少爷,雨下这么大,路也不好走,又这么晚了,赶夜路肯定不安全,宋小姐八成要明天才能回来,医生出诊也是有留宿先例的。”
裴翊仍没说什么,只是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神情忧虑。
“明早我就去医院接,宋小姐不是没分寸的人。”腾祺又补充道。
“腾祺,你先去休息吧!”裴翊终于开口了。
“少爷,这下雨天,您有没不舒服?”腾祺担心宋小姐不在,没人在身边照顾他。
“最近好多了,你明天早些去医院看看,接到之后打个电话回来。”裴翊似乎仍若有所思,担心的并非她夜不归宿,而是她万一的连夜返回。
一大早,滕祺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可宋玉还是没有回来。碰见的好几个医生,也都是一问三不知。这让腾祺也有些担心起来,吃不准会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又在医院等了好一阵,依旧不见她的踪影。
从医院出来,腾祺又去了镇口,结果宋小姐没等到,却等来一队警察急急忙忙地出镇去了。腾祺问常年在镇口卖豆腐花的阿泉,“这是出什么事了?”
“听说昨晚有辆马车半道翻了,连人带马都掉下山坡了。”阿泉一边盛着豆腐花,招呼客人,一边抽空跟腾祺说着话。
“是哪儿的车?”腾祺一听,心中大惊。
一个摊边的食客听了他们对话,也过来凑热闹,“好像是从常湖过来的,那条路也不是第一次出事了,也不好好修下。”
“好像车上还有个女子,昨晚那么大雨,摔下去估计也凶多吉少了。”另一个食客端着热腾腾的豆腐花还来不及吃,就先插了句嘴。
“是谁家的马车?”腾祺还是心存侥幸。
“刚听刘警察说是什么银铺。”阿泉心不在焉地说道。
“这还能是哪家,常湖不就那间李家银铺嘛!”那人话音刚落,腾祺就疯了一般地往念园跑去,满脑子都是宋小姐遇险的样子。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消息,裴翊立马乱了分寸,万分地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少爷,会不会是宋小姐坐的马车翻了?”腾祺也着急得要命。
裴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会是她,一定不会。”
“可听说是李家银铺的马车,而且说车上坐着的是个女子。”腾祺把在镇口听到的消息,串联起来一想,越想越觉得像宋玉。
“马上备车。”就在裴翊打算要去事发现场时,福管家却从医院带来了消息,说是伤者是车内的女子是李老爷的姐姐,昨晚赶着要回吴塘看孩子。
“腾祺,备车。”裴翊依然不改指令。
刚放下的心,马上又提了起来,腾祺和福管家不明白了,既然证实不是宋小姐,他这又急着要去哪儿,“少爷,您这是……”
“常湖李家,马上去。”裴翊心急如焚地说。
此时此刻,在他心中,只有她最重,眼见才能踏实。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交错纷乱地做着奇怪的梦,先是梦见额娘在一笔笔教自己画画,儿时的旗装还是绣花的图案,吹入窗格的午后微风让人感觉慵懒。又梦见和哥哥们一起跟着父亲去骑马,马背上的起伏很是真实,速度起来后犹如飞翔的错觉。再梦见了在重庆经过一道道铁门,走进那个阴暗的房间,潮湿中包裹着浓烈的血腥味。
最后好像是梦见回到了念园,春暖花开时,荷香沁心,一间间房门打开与关闭,可就是没有他的身影。梦里就要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时,突然周围的一切都立刻消失了,整个世界被摇晃得支离破碎。
宋玉猛的张开眼睛,看见裴翊略带胡渣的脸庞,还听到他的声音,“终于醒了,太好了。”
那些杂乱而冗长的梦境,让宋玉一时分不清是否真的醒了,可眼前的他又是如此清晰,他并没有不见了,就实实在在地存在着,隔着伸手可触的距离。
“怎么了?” 看着宋玉迷茫地眼神,裴翊担心地问道。
没等来回答,却被突然起身的宋玉抱住了脖子,还感到颈后一丝冰凉。
“好多好多梦,我好害怕,以为找不到了。” 宋玉语无伦次地哭着说。
不,不是梦,是真实的存在,能感觉到他的怀抱还是宽厚而温暖的。
“梦都醒了,别怕,我在这儿呢!”裴翊回抱着宋玉,温柔地安抚着。
其实,在听到李夫人不解地说,昨晚要变天下暴雨了,宋玉还坚持要赶回来时,裴翊心上那些坚冰就已融化无几了。这个固执的丫头,要不是晕在了李家,还真要冒雨往回赶。
昏睡了一天,宋玉哭够了,才吃了点东西,服了药。这时,面对着他,宋玉很是尴尬,刚还主动抱着他哭了一通。冷场了会,裴翊先开了口,“以后不准这么逞强,知道吗?”
“我不是好好的吗?”真是委屈,病着还要被他教训。
“真以为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裴翊的语气急转直下地温柔。
一时接不住招,宋玉就随口说了句,“才不会,我命硬着呢!”
“宋玉,做我的女人,好不好?”话锋一转,裴翊认真地说。
“啊!”他的直接让宋玉出奇的意外。
“你不愿意?”她的错愕反应,让裴翊感到很是受伤,“也对,像你这么好的女孩,怎会愿意跟个残废在一起?”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知从何时开始,宋玉很怕被他误会。
裴翊转即满眼希望地看着她,“那你就是答应了”。
不知如何作答,宋玉的心来回纠结,最后,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冒出一句,“你让我想想,好不好?”
“这可是我第一次跟女孩表白,不能无功而返。”这时的裴翊就像个耍赖的孩子,闹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就在仓促地挪开目光之余,宋玉才发现自己竟是睡在他的房间里,不解地问道,“我怎么在这儿?怎么不在我的房间?”
“以后你都只能睡在这个房间”。裴翊理直气壮地说。
“不要”。看着他霸道的样子,宋玉突然很是想笑。
“没得选择”。裴翊发现她的口气,似乎也没那么抗拒。
“你无赖”。宋玉简直拿他没办法了,孩子气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还有更无赖的。”说完,裴翊就吻住了她的唇,又一次的猝不及防。
比起上次黑暗中的强吻,这次他明显减了几分力道,宋玉竟有些迷醉的感觉。趁着脑子还清醒,宋玉赶紧推开他,找了个不容拒绝的理由,“会传染的。”
“那就传染呗!”裴翊又意犹未尽地继续这个被打断的吻。
宋玉只觉得人晕沉沉的,脑袋发胀得像要裂开了一般,对吻的经过很是模糊,不知不觉中又感觉有些飘飘然,似乎还顺其自然地回应了他。
睡在他的房间里,他还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俨然就把宋玉当做他的女人。对此,宋玉很是无可奈何。到了晚上,宋玉最头痛地问题还是来了,他是断不肯让自己回房睡的,可他也不能老这么靠着床头柜将就地睡。一想到睡在一张床上,宋玉又不禁对那晚心存恐惧。
“别害怕,没你的允许,我不会再碰你的,睡吧!”裴翊看穿了宋玉的心思,抢先开口,让她安心,“我就在这儿,有什么事就叫我。”
宋玉只好在他的注目下,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没多久,宋玉就醒
了。看到床边的裴翊用手支着脑袋睡着,还不住地晃来晃去的。守了这么久,他肯定累坏了。这两天又一直下雨,身上肯定更不舒服,他又是在硬撑着。
想着想着,宋玉不禁心疼起来,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被这么一动,裴翊一下就醒了,关切地问道,“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
宋玉咬了咬唇,说道,“你到床上睡吧!。”
“没事,不用管我的。”裴翊宽心地说。
他越是这么说,宋玉越不想给他逞强的机会,坚持道,“你这么将就着,对伤口不好,别弄得两人都病了。再说,我也用不了这么大的位置。”
于是,裴翊从另一侧进了被子,宋玉依然背对着他,两人平行线似的各睡一侧,只是谁也没睡着过。过了好一会,宋玉感到他那侧传来些焦躁的动静,扭过身试探地问道,“是不是忍得很难受?”
“吵醒你了?”裴翊抱歉地问道。
“可能睡多了,不太困。”宋玉摇了摇头。
这时,宋玉注意到他下方的被子凸起了一块。有了上回的事,宋玉也猜到了些,鼓足勇气地问道,“除了那件事,怎样能让你好受点?”
先是吃惊,而后裴翊小心地说,“你可不可以用手握一下?”
虽然心里还是很害怕,却又不忍看他这么为难自己,宋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裴翊牵着宋玉的手,伸进了他的睡衣里,顺着结实的小腹慢慢向下滑。接触到他的体毛时,宋玉已经很难为情了,脸像发烧一样滚烫。再向下,终于触及到了那个坚硬而滚烫的物体,被手触碰到时还动了下。宋玉害怕得想抽开手,却被裴翊的大手按住了。
“别怕,它喜欢被你这么握着”。裴翊深情地望着宋玉。
被他这么看得很不好意思,宋玉赶紧挪开了目光,低下了头不去看他。
“被包裹的感觉,很温暖。”裴翊有些微喘,带着她的手不自觉地上下游走。他逐渐有些意识模糊,额头也渗出些汗来,又过了会儿,听到他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这时,宋玉感到有些黏稠的液体沾到了自己的手上。
裴翊马上就移开了她的手,拿起床边的毛巾,仔细地给她擦干净,解释道,“你别嫌脏,这只是男人的****。”
宋玉没说什么,没想到自己的手竟还有这样的用途。
“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过分?说好不碰你的”。裴翊很是在意她的看法,也怕自己对她克制不住心里的那团火。
“没有,是我怕你太难受了”。宋玉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很在意的感觉。
他的身材还真是高大,一侧过来些,身后的被子就有些不够用了,而他总是顾着把宋玉盖严实了。于是,宋玉起身把被子向他身后拉了些过去,给他掖好了,才躺了下来。
看着她刚才的动作,裴翊心里充满着感动,或许她也是有些在乎自己的。裴翊伸出一个胳膊让宋玉枕着,“玉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嗯!”宋玉感到心上的防备正在一点点地松懈。
“你让我特别心动,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要。”裴翊的眼里尽是柔情。
“可我,还是觉得太快了。”滑到谷底之前,宋玉企图做最后一次挣扎,真的可以相信爱情吗?还能再相信一次吗?
裴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耐心地解释道,“我不是逼你,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多久我都可以等,只要别离开我。”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低,甚至带着些从未有过的恳求。宋玉听得心中一酸,他的感情着实来得更为艰难,言尽于此已是卸下了最坚硬的盔甲。宋玉第一次不带同情地顺从了他的怀抱,还那么近地贴着他的胸膛,清晰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原来,两个人的体温合并在一起,夜里的吴塘也没有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