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现在是废话这个的时候么?”段羽轩一把抹掉扑在脸上的树叶,枯黄的头发胡飞乱舞,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慕岚就在发丝间隐隐现现。山体又是一阵剧颤,段羽轩晃了一下,就势扯住慕岚的袖子,管他三七二十一,一把拽走就跑。
山体摇晃得愈加猛烈,慕岚脚步一跄,向前倾去,一下子把段羽轩撞倒在地,两个人齐齐向下滚去,直至慕岚拦腰横撞在一截树根上。段羽轩被慕岚的袖子一扯,也止住了下滚的趋势,顾不上擦掉脸上满沾的尘土碎叶,她再一次爬起来,连拉带拽扯起慕岚。这种时候,也管不了什么受伤没受伤的了,能跑就行。
无知者无畏,大概就是说的现在的段羽轩。她不知道死亡已经注定,所以仍然跑得全心全意,竭尽全力。有一瞬间,慕岚有些羡慕她的无知,至少,无知的她,还可以心无旁骛地为生命,为希望再搏击一次。
但他不会知道,哪怕知道注定要死,段羽轩也会在奔跑中无所遗憾地死。她会悲哀,但永远不会轻易悲观。
一道裂缝骤然横在前方,猝不及防间,两人双双栽了下去。
疾坠而下,深不见底。
女孩似乎说了句什么,少年听见了。
“原来,我是这么死的呀……”
段羽轩的临终感言并没有说完,一道无形的力量及时托住了他们,并且缓缓向上升去。
就在这时,蓄势了半日的劫云放出了万千雷芒!
其中八道,赫然直奔正在升起的段羽轩和慕岚!电光火石一刹那,段羽轩卸下布包,一把掏出那只玉盒,抓起一大把切好的天参草碎根,不由分说一把塞进慕岚嘴里,同时猛一低头,张口从玉盒里叼出满满一大口天参草碎根。
托住他们的那道力量抖了一下,八道雷芒骤然降下,径直劈落下去。
轰——
空气中弥散开淡淡的劈焦了的气息。
…………
段羽轩慢慢睁开眼,一轮明月正升在中天上,四周几点星子缀在黯蓝色的天幕上,很静,静得有些幽诡可怕——但她知道,她还活着。
她躺在那道裂缝边缘,再偏一点就会掉下去。布包落在身侧几步的地方,她勉强翻过身来,爬过去。东西散了一地,她重又收起来,裹在布里,缚成一个包袱,背在肩上。
忽然想起来同样遭了雷劈的慕岚同志,段羽轩撑着膝盖艰难站起来。天了个去,整个山头都秃掉了,寸草不留。
她竟然还活着,简直就是奇迹——幸好有天参草,也幸好她手脚麻利脑瓜灵活。
“慕岚?”段羽轩试着唤了一声,好长时间没喝水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传不了多远,只有尽量拔高音量,“慕岚?”
没有回应,不是吧,真掉下去了?别坑人呐,她那宝贝猎弧刀还在他手上呢。
终于,伴随着沙沙几声碎响,一个有些狼狈的身影缓缓从一座土丘后支起,顿了顿,而后走过来。银色的月光镀在他的肩头,暗朦朦间,她渐渐看清,是慕岚。
段羽轩松了口气:“太好了,都还活着。”只可惜了那么多天参草,看来只能再坑家主一把了,怎么说她也得活下去才能为他们苏家把灵药都保存好不是么?
慕岚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讶异,以雷劫的威力,她的衣服竟然没有什么破损。不只是她,他自己的衣服也是,几乎看不出刚被雷劈过。他们竟然真的活下来了,慕岚微微抿住嘴唇,那种带着一点清苦气息的碎根片……是天参草么?这个家伙,竟然会有天参草……
“现在怎么办?”段羽轩注意到慕岚的讶异,但眼下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向四面张望着,视线所及,一派荒凉。
慕岚闭上眼,仿佛是在感知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神色再度凝重起来。
“怎么了?”
“走,到那边去。”慕岚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哦,好。”段羽轩跟上去,边走边问,“看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么?”
“大妖渡劫。”慕岚回答,言简意赅。
“大妖……妖怪么?还要渡什么劫?”段羽轩对这些一无所知,听得那叫一个蒙逼。
“不是妖怪,是妖兽。”慕岚纠正。
“妖兽……行,就算它是妖兽吧……”
慕岚:“……”什么叫“就算”?
“这只妖兽怎么了,天上劈下那么多雷轰它?那些雷,就是它要渡的劫么?”
“妖兽要进阶,就必须经受雷劫的考验,若经受不起,就会从此身死道消。”
段羽轩听明白了,这雷劫就是场专门设置给妖兽的考试,考验它们道行是否到家。
“那它要是经受住了,进阶成功,会怎么样?”
“那它就会完成化形,进阶为人妖。”
段羽轩:“……人妖?”这回是真蒙了个逼了,人妖?慕岚你开玩笑还是开玩笑呢,人家妖兽会放着一听就霸气侧漏拉风无限的大妖不做,非要拼死拼活渡什么雷劫就为变成人妖?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么?”慕岚淡淡看了她一眼。
“没,没有……”
后来段羽轩才知道,人妖之上,还有地妖和天妖……妖前缀的“人”字,不过是品阶的象征而已……
“这只妖兽可不止要进阶,它是要反灵重修。”
“反灵重修?”
妖兽若是在化形之时选择反灵重修,将彻底解决妖兽本身修炼缓慢的问题,并且百倍强大于前,或者说,它是从妖兽升华为了灵兽。但反灵重修的风险极大,极少有大妖有这种胆魄,何况,就算有这个胆魄,那低到离谱的成功率也会卡死绝大多数的大妖。所以,能从妖兽晋级为灵兽的那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干嘛?”
“找到它。”
“找到它?你疯了么?那么厉害的大妖……不是应该躲它躲得越远越好么?”
“反灵重修之后,它会失去所有修为,所以对我们没有丝毫威胁。这种时候,真正对我们有威胁的,还在结界之外。”慕岚语速很快。
“结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