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叫划破黎明。
“不要动我的孩子!”
这一声让两间客房的人同时惊醒,苏秦澈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踉跄地走到窗边。
大雨仍下个不停,大街上一对母女被两个男人拉扯着。
两个男人满嘴污秽之言,对那对母女毫不客气,从楼里走出来一个身段妖娆,体面风骚,却有些上了年龄的女人。
那个女人面带笑容,客气地劝说着那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似是喝了酒,却丝毫没有醉意,直眉怒目地看着那一对母子。
“老子不管!这个女的必须跟老子走!不然我拆了你这艳春楼!”那个粗鄙的男人疾言怒色地说。
“刘公子息怒息怒,这李姑娘只卖艺,她不卖身啊。”那女人吞吞吐吐,生怕那男人一拳打烂她那肤如凝脂的脸。
“老子有的是钱!老子替她赎身!可以了吧!”
听得男子这番话,那女人犹豫了一番,又蹙着眉看了看一旁满身灰尘,头发散乱的女人。
那女人瞳孔紧缩,毅然摇了摇头。
“行!希望刘少爷能好好对她!”
听得那个风**人如此直爽,那男人脸上的怒色即刻褪去,放开嗓子笑了笑,“那是一定!我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你华月蓉面子吧!”
“刘少爷客气了。”
说着,华月蓉满眼愧疚之色看着地上的女人。
“走吧!”
说着,那个男人便要伸手去拉地上那个女人。
“呸!混蛋!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那女人丝毫不畏惧,凶神恶煞地盯着那个男人。
“贱人!老子为你赎身是你的荣幸!你他妈非但不领情!还骂老子!老子实话告诉你,你那个情郎早就被老子杀了!如今你还念着他!不要怪老子翻脸!带走!”
说完,两个男子冲出来,二话不说便拖着地上的女人走。
两个男子刚要抬腿走,只听得两声惨叫,那两个男人的腿上便赫然出现两个惊心触目的血窟窿。
一袭青衣从客栈窗前落下,稳稳落在地上。
身穿貂裘金边大衣的刘公子满面惊恐。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看着腿软坐到地上的男人,苏秦澈冷笑几声。
“我管你是谁,现在你在我眼里连只畜生都不如!”
那男人正想张口说什么,却在张口一瞬间,嘴边渗出了丝丝血迹。
他身上竟被钉上了四十多根铁针!
“暴雨梨花针!”在楼上观战的萧陌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丫头,不愧是凌老的徒弟。”
暗暗赞叹之余,中招者早已倒地身亡,然而却死不瞑目。
“走!”
苏秦澈一手挽着一人,将母女俩带入客栈。
“你怎么这么冲动,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这个,你这样做会惹事上身的。”萧陌然眼里诉说着不满意三个字。
“我不会耽搁你的计划。”苏秦澈看着眼前这个冷血之人,毫不觉得自己有半分不对。
萧陌然有些无奈。
“你们两先去洗洗吧。”
苏秦澈从包袱里拿出两件新衣,递给了母子俩。
母子俩连连道谢,便拿着衣服去了楼下的浴堂。
“你这样好心肠在江湖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萧陌然抄着手,修长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的神情。
“也许阁主所说只是针对于江湖中人。”
苏秦澈眼光转向那对母女俩。
“他们毕竟只是无辜的老百姓。”
萧陌然微眯着眼睛。
他从不曾想过她竟是一个如此乐善好施的人,从那个荒僻的地方出来时,他原本以为她是一个冷漠苛刻的女子,加上她小时候的经历和她练功时的刻苦,使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可如今她的这番作为却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她到凌烟阁已经长达六个月之久,而他却一点都不了解她。
萧陌然微微皱起了眉,神情更加复杂。
他到底是为了她手中那把剑啊……
如果有一天她遭遇不测而残疾,他还会让她留在阁中吗?
想到这儿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冷笑。
江湖本身就是腥风血雨,可能他当初接她到凌烟阁,目的就是她手中的剑,还有维护凌烟阁在江湖中的地位罢了。
“所谓的‘天地人和’……”
萧陌然冷笑着喃喃道。
“什么?”听得萧陌然一番奇怪的自言自语,苏秦澈下意识地问他。
“没什么。”萧陌然漠然闭上细长的双眸,吁了一口气。
是的,江湖上凌烟阁代代楼主和另一个人,不过是两把上古流传下来的绝世兵器罢了。
什么天地人和,只不过都是在互相利用而已。
“她的生死,对于凌烟阁来说,也不过是替玄天剑换一个新主人。”
他这么想着,眼神被深深的无奈与痛心笼罩着。
楼下传出一阵骚动。
“又出了什么事?”苏秦澈蹙起黛眉。
萧陌然来不及阻拦,苏秦澈便身形一动,跃下窗户。
“楼下浴堂中有很多女子,穿着浴袍便匆匆跑出来,万分惊恐。
“娘!”
这时从浴堂中被拉出一个小女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随后又有一具尸体被拖了出来,路上留下一条可怖的血痕。
女孩眼泪簌簌直流,忽地扑倒了那个已经断气的妇人身上。
“真他妈晦气!好好地一池水全他妈被这死婆娘毁了!”
拖出尸体的那个男人唾了一口唾沫。
“娘!你死了厝儿怎么办!”
苏秦澈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如今就算身怀绝技的她,对于一个已经气绝的人也无能为力。
苏秦澈刚要上前问个清楚,手臂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握力握住。
“乐善好施也做了,如今我们眼下务必要赶到越南,从这里到越南至少要赶一个月的路,我不想再让你惹上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萧陌然细长的双眸里闪着寒光。
苏秦澈贝齿咬着红唇,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姐姐,不要丢下我!”
苏秦澈被萧陌然拉着,欲要转身离去,可不知小女孩何时看到两人在远处,便如同看到了生的希望,大吼着跌跌撞撞一步一踉跄,几乎是爬到苏秦澈脚下的。
苏秦澈看着地上哭的伤心欲绝的孩子,心中那块不可触碰的伤痛,仿佛被一根针狠狠扎了进去。
苏秦澈眼角似乎有泪水渗出。
萧陌然眉锁得愈加紧了,似乎是拽也拽不动她,时间仿佛静止一样。
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洪水泛滥之地。
大水犹如死神一样,水上全是尸体,腐烂的,已经发臭的,甚至肢体已经不完全的。
只有她活下来了,仿佛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从此她再也没有家庭,无奈之下开始了流浪生涯。
然而那一天,她却被无缘无故的追杀,她原本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可令她未曾想到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毅然为她挡下一刀,又有一个突如其来的蒙面黑衣人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目的地将她从死神手里再一次拉回来。
是他给了她新的生命,如同再生父母,从那天起,他带着她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名字,但却从不见人,她听他把那个地方叫做乐陵地,她只知道他很早就居住在这里,但她从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他们在那里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传授她武功,教她知识,相比其他女子,她的修养不曾逊色半分,虽然儿时经历令她骨子里有一股藏不住的倔强与傲气,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学习,反之这种性格成了推动她武艺精进的动力。
从那天起,她叫他师父,他从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只告诉她唤自己凌爷爷便可。
如同再生父母,她这一生都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愿,包括他将她送到凌烟阁一事,她也没有半分怨言。
而如今眼前这个孩子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吗。
当年到今天,那些对于苏秦澈来说恍如隔世的悲痛回忆,却被一股大浪冲上了心头,赫然显露了出来。
“让她跟我走。”
苏秦澈语气铿锵有力。
“你说什么?”
萧陌然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