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活，小依总是有用不完的充盈热情。
此刻她不知从哪里买来的工具开始在画画。
“在画什么呢？”我刚刚换好居家服。
“很久没有画了。想着也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宝宝的。给他画些小故事吧。”
“哪里算没有礼物。你生他下来，已经不易。”我凑上前去看看，小依刚刚动笔，画的是一些小漫画，眼下的这幅，应该讲的那个是小马过河的故事。只是可以看出小依绘画功力不俗。“小依，这样的彩色漫画，超市里都有得卖，你若是愿意加点钱，还可以买那种有声书，你连讲故事的时间都省下来了。又何必这样耗费心力？”
“买的毕竟不一样。随手可以拈来的东西，估计人也不会对它太有感情的吧。反正我时间富余，就当做是个消遣。可惜很久没画，有些生疏了。”
“小依你是不是学的绘画，我记得你经常买了画册回来看，今天看你亲手画出来的东西，好像也是有着一定功力。”
“哪里。我自有喜欢画画，所以经常随意乱画而已。”
“那你应该天资聪颖。不像我，从小画的东西自己都难以辨识。”我笑着去准备吃晚餐。
餐桌上我跟小依讲起今天公司的事情。“大家以为是要裁员，人人自危。提心吊胆。”
“那也是可以理解。工作不易。许多人需靠着那些薪金过活，就算是经济压力不大，若是丢了工作又得重新找起，还需去适应新环境。想想这些也值得头痛。”
“说不定换了工作也是机会呢，他们为何不能积极地去考虑更好的转变？”
“人到中年的话，大抵是没有这种热情和魄力了吧。年少的话，野心构想自然是有，只是物质又容不得他朝秦暮楚。怎敢轻易跳槽？”
小依一向不像是在公司工作过的人。可是分析这些问题，倒是十分清晰直接。
“有个同事怕裁员拿他开刀，赶忙把工作失利的责任推到搭档身上。害得他们彼此办公室大吵。我若是老刘，想想也会寒心。
“都是身不由己。想来那个小刘也还是单纯。若换了个心机重的，估计事情就没这么容易摆平了。”
“后来想想我也有些后怕，不知道换做我是小刘，为了自保是不是也会如此。”
“你不会的。”小依向我笑笑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苏。因为你太善良。你若置身其中，必定是老刘的角色。”小依这些话倒让她想起人事部的那位程经理的话“你做的好事人家未必肯领情。苏经理您是女人，难免感情用事。”
我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失望。也有些累。“我自问真诚待人，为何还要听到这样的回答。”我沮丧地说。
“苏。”小依温柔地说。“因为你始终相信人心向善。这也未必不是好事。你能走到今日，除了刻苦学习，拼死工作外。你的为人自然也帮过你。你已经做得足够好。在这座城市，一个女人孤身一人靠自己买得起房子的并不多见。”
这倒说的是实话。当然还要归功于当年房市还没有今日之狂热。
“苏。不要对自己质疑。你到今日走的都是正道。”
“正道？”我猛然从小依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有些突兀但又觉有趣。“那是因为我的姿色歪道估计也收容不了我吧。”
“哪里。改日穿个豹纹短裙，吊带背心，必定迷倒万千。”
“那只有劳烦你来亲自为我打扮。”
“我哪敢。何瑞必定将我砍杀。”
我们开始说笑起来。
裁员谣言的阴霾很快在办公室散去。大家又恢复往日宁静。
人际关系真是奇妙的学问。昨日小刘老刘二人吵得如此惊天动地，今天却又照旧结伴上班。可见人还是输给利益。五个人五块面包当然相安无事，哪一天面包减到四块马上要争斗。当然这样还算好，最怕的是有些人明明手里有块面包还去觊觎他人的。
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跟宋之航讨论职位调动的事。昨天小刘那场争吵刚好霸占了这个时间。
“彤姐。昨天他们都说要裁员？”宋之航显然也是受到影响。
“没有的事。他们瞎起哄。昨天人事部的人是为你而来。”
“谢谢彤姐。我将调去哪里？”
“现在决定还没做出。需征询你的意见。”
“我不介意更苦更累的岗位的。我只希望薪资不要太低。”宋之航出身农村，据说家中的妹妹还在上学，自然是想多问家庭承担些责任
“这我当然可以保证。薪资不但不会减，反而会翻一倍。”
“这样的好事。那条件是什么？”果然是聪明人。
“工作地点会比较远。”
“离开这座城市吗？宋之航试探性地问。
“日本东京。”我直截了当。
“这个。我需要再考虑下，要先问问家人的意见。”我的回答显然在宋之航的意料之外了。
“当然。我只是问你的意见。”
“彤姐认为我应该去吗？”
“没有应不应该。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是真的想听我的意见，我可以告诉你。但还是由你自己做决定。”我给他倒了杯水。“也许我冒昧了，只是听说你家境不佳。”
“是。彤姐。父母供养上大学已经不易。我承诺过要帮助妹妹完成学业的。”
“现在有觉得困难吗？”
“说实话，彤姐，虽然每月进账还算不少，但依然经常会觉窘迫。小米的工资，有时她买衣服都不够。”这个大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我认为你应该过去。去那边又不代表签了几年卖身契，公司每年都有两次公费休假，你完全可以回来看看亲友。我想你现在一年也不过回老家两趟而已吧。”
“去年只回家了一趟。呆了五天而已。”宋之航承认道。
“你这样的年纪，本来就该去好好闯闯的。就单纯从经济角度来说我也觉得值得一去。这样问家庭分忧解难也许更实际些。”
“我知道了。谢谢彤姐。”
“嗯。你再去找小米商量下吧。”
宋之航和小米商量的结果显然出乎我的意料。
下午我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气冲冲地小米在那儿等我。
“来者不善。”我心想。
果然。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小米就开始质问我。
“听说你要调宋之航去日本？”
“还没有决定，我只是问问他的意见而已。”
“真的只是问问而已吗？”小米对我怒目而已，显然话中有话。“每年两次公费回来，双倍薪资。这些都是你提出来诱惑他的吧？”
“这些是我跟他说的。是人事部告知我的真实条件。不是诱惑。”
“那需为家庭分忧解难，应该出去闯荡这样的话也是你说的了？”这个宋之航，倒是什么都要汇报。
“是我说的。宋之航说他想听听我的意见。”
“彤姐，你好狠。”此刻小米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地小姑娘面对凶恶的继母。
“我哪里狠了？”我忍住怒火。
“我知道公司要裁员。你刚好顺水推舟把宋之航送出去。这样既完成裁员任务，又稳定了军心，我们二人还对你感恩戴德。你真是好聪明。一举三得。”
被人误会的遭遇我见多了。只是今天这样满腔好心被人这样践踏曲解，还是觉得被人彻头彻尾地泼了冷水一般。
“我说过了，公司没有要裁员。是你们自己轻信谣言。还有，我说过要调离你们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再聪明也算不到今日日本市场刚好缺人吧。”我努力理好头绪与她理论。
“谁知道，你们是上层，你们内部通的气我们怎么知道。”小米轻蔑地说道。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用如此心思看人。着实让人寒意顿生。
只是我不想与她争执下去。“你不过是反对宋之航去日本，你直接叫他来告知我就可以了。我又没说过他非去不可。”
“我会跟他说的。但是以后请你不要再乱发表什么意见。”
这是什么态度。要是今天站在这的是我妈妈的话，必定是要上来教训她一番。只可惜我从她身上遗传到的那点火辣性格，早已被磨得所剩无几了。
“小米，”我叫住她。“看着你还称我一声彤姐的份上我忠告你一句，千万不要把爱情攥在手里太紧，小心得不偿失。”
“谢谢彤姐教导，只是你已经不再年少了。你不会懂我们，我跟宋之航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无谁都不能无他。”
这个小妮子，说到爱情这样字字铿锵。但愿她不会有后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