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如此一闹，看来宋之航去日本的方案铁定要作废了。
晚上宋之航打来电话，我正与小依讨论她的画。小马过河的故事已经画好了。现在她想画白雪公主的故事。我一时兴起也拿起画笔来试试，只是这么多年，绘画的本领依然未见长进。画完擦去，擦了又画，如此反复几次，一张白纸已经被我毁掉。
我丧气地做到一遍，努努嘴说，“要是个男孩，应该就不会喜欢这个故事吧。”
“也未必啊，我可增加王子戏份。要是真是生了儿子，可以告诉他，待你成人，要去找寻一位公主，将她吻醒。”小依笑笑说。
“那么小，哪里懂得这个。你不如教他要做超人拯救世界。”
“拯救世界。多么累人的伙计呀。”
“反正我是不想再画了。”我吐吐舌头说。
宋之航的电话，当然是为工作的事。明天上班就可以说的，今晚就要打过来。看来小米的架势不可小觑。
“彤姐，今天的事对不起。”
“没事。告诉我决定就好。我只是问问。”
“我没有想到小米会去闹，她那么任性。对不起。”
“没关系。我一向不同小孩子计较。日本的事情，不想去就算了。”
“我没有不想去。对不起。”
我发觉宋之航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马上警觉。“你现在在哪里？”
“街上。我不想回去。”
听他的声音应该喝了酒。“你告诉我具体位置，我马上过去。”
我套上外套准备出门，对小依苦笑一声，“几乎要成居委会大妈。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们。”
在某个偏僻的商场门口看到满脸憔悴的宋之航。看来刚刚吐过。我将他拖进街边的一家小餐厅。
“吃什么？”
“彤姐，我不饿。”
“我饿。”我点了两份牛肉面。
牛肉面很快上来。我还没来得急吃晚饭。此刻也懒得顾宋之航，自顾自得吃起来。
“味道不错。以后可以常来。就是肉少了些。”我略有遗憾地道。
“彤姐出来就是为了吃面的吗？”
“你以为我愿意出来陪你这个醉鬼吗？我实在饿极，不吃饱哪有力气听你说。你赶紧吃光它，浪费可耻。”
许是被我大口吞面的场面打动了。宋之航也大口吃了起来。我断定他没有吃过晚饭。
等到我吃完的时候看他的架势顺势又点了一碗。老板大为感动。
“到底喝了多少酒可以把你醉成这样？”
“大概五六瓶。”
“啤酒？”
“嗯。”
“哈哈。”我大笑起来。“六瓶啤酒可以醉成这样也是罕见。”
“我一直不太能喝酒。”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俩口吵架了？”
“是。”此刻他还红着眼眶。宋之航啊宋之航，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因为去日本的事情？”
“是。也不全是。”
“这么说你是想去了？”
“彤姐。我父亲被确诊为肺癌。”
“对不起，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一时语塞。
“上周。”
“有的救吗？”我说话一向直接，已经改不掉。
“彤姐。那样的病，你想想也知。现在病情还不是太严重。他不肯治。不愿拖累家中。”
“但是家人不会放弃。”
“是。我们不能放弃。因为父亲在世间有很多心愿未了。他还需看着妹妹出人投地，也需给他机会抱抱孙子。”
“你很坚韧。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你的情绪。”我有些内疚。
“有些事情。说了也无人肯帮你。即使他人有心也未必可以出力。人人都有难处。所以还是不要去烦恼他人的好。”小小年纪，看事如此辛辣老练。我暗自心惊。
“小米可曾知道？”
“她知道。”
“所以她劝阻你去日本，你们才起了争执。是吗？”
“小米是个善良的女孩。”
“可是她脆弱。”
“彤姐果然是前辈。识人目光如炬。小米已经不能离开我。她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童，任何人一靠近，她都怕自己的玩具被抢走。”
“可惜你不是玩具。这样攥在手心太紧。日子久了，也总是想解脱的吧。
“不。这样比喻对她不公平。”宋之航因为急于帮女友辩解，涨得脸通红。“小米为我舍弃很多。她原本可以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可她偏偏愿跟我一起吃苦。”
“嗯。她的确对爱情舍弃很多。”其实我想说，“你不也是可以有很多看似更好的选择吗？感情的事情，从来由不得人。”
“我不能离开她。我要对她负责。”
多好的一对恋人呀，一天内一个轰轰烈烈，一个惨惨戚戚地跟我宣誓他们的爱情。
“只是单为去日本的事情，也不必争吵到你出走吧？”
“还有其他的事情。”他再次低头笑笑。“她娇纵任性霸道，怎样我都可以接受。我甘愿照顾她。可是，她似乎非常不懂得尊重别人，尊重我的家人。”
“毕竟成长环境不同。总是有些差别吧。女孩子从小富养惯了以后才不会被人欺负。”现在反倒变成我为小米打圆场了。
“今天在彤姐办公室，的确是有些心动了。终于对小米和盘托出。没想到当时她一言不发，回过头来竟然去彤姐的办公室闹事。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否则我必定拦住她。”
呵。也是。对男友的意见持有意见，当面不动声色，转过身来竟又去攻击别人。这样做，的确对我对宋之航都不尊重。
“我与家人通电话的时候，她经常开着音响，丝毫不顾及电话那头的老人。有时她还要求我与家人通话必须用普通话不得用乡音。她勾勒的那么多关于未来种种。我的家人均被忽略。”
“这一代的孩子，大多自我主义吧。对自己父母尚且不能够用心回报，对他人的就更加可想而知。”这样说我自己也理亏，我一个任性远走高飞，留下二老在天津守着老房子，还更加作孽带走何瑞，也难怪何母对我不友好。
“可是我依然爱小米。我还是会继续当那个玩具，只是偶尔喘喘气。”我只是宋之航的眼睛，他的眼神是坚定的。好。他们又熬过一关。
“那么，今天你是准备睡大街吗？我可准备回去睡觉。”
他再次不好意思地笑笑。
只是我们在路口等了很久也没有打到车。一看手机竟然已经十点。
“算了吧，彤姐，您先回去吧。这么晚回去小米也要休息了。”
“你准备怎么办？”
“我先告诉小米，让她安心。然后我再随便找个地方睡一晚。”于是他马上打电话给小米，电话那头的小米显然哭过，有些哽咽。他耐心地安慰她，“对不起。我不该跑出来。现在太晚了，你先睡，明天记得吃早餐。”
旁边的我，已经跟何瑞发过短信。报告他地址，叫他速来接人。
还好何瑞住得离这边近，车子开得飞快，很快就到。
何瑞刚下车，看见宋之航，一头雾水。
“公司同事，为情所扰。借你府上睡一晚。”
何瑞顿时明了。
何母走后我已很久没有去过何瑞那了，还好收拾得还算整洁，没有太怠慢客人。
“我几时才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宋之航感叹道。
“很快。”何瑞爽快地说。“那边是客房，你洗个热水澡再睡吧。我拿套睡衣给你。“
“谢谢姐夫。”呵。这孩子。
何瑞开车送我回家。
“你看看你，公司的事情都摊到家里来，还要借我的地盘。”我知道免不了何瑞一顿数落。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去接呀。”
“我以为是去接我的新娘，没想到接回来个小子。”
我笑笑。
“苏彤。有空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好好聚聚了。”
“嗯。”我点点头。
回到家小依的白雪公主图已经画好了。还真的加了王子的戏份。
“小依，你还没睡。”
“你出去鬼混，我自然要等你回来。”小依躺在床上看画册。
“哪里是鬼混。公司要派人去日本市场发展，她女友不肯。今天与我大闹。”
“若换做是我就由他去了。日后他岂不是要怨怪我妨碍他腾飞。”
“他现在如此爱她。怎么看得清道理。”我也有些赞同小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