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离婚的小时来得如此迅疾。甚至连我这样自认为已经见惯变故的人都觉措手不及。
算来芳姐离婚距离现在已经将近半个月，但是除了面容憔悴些，我们竟然毫无察觉。直到昨天部门开会讨论一起出游时芳姐才轻描淡写提起：我不去了，在家带孩子。这时大家都开口，真是稀事，以前出游芳姐最积极了，今年怎么转性了。我说，要不芳姐你把孩子一起带上就是，也不差一个孩子。大家附和说，是是，最好把你家那口子也带上，全家出行多好。芳姐淡然一笑，“我与他分了。”大家顿时哑然。分了。什么叫做分了。小情侣之间才会这样提及，分了。可是我们的芳姐，结婚十几年，一直被称为模范夫妻的两个人，也摊上这两个字。芳姐见气氛有点僵，又补充一句，“是的。不同他过了。相看十几年，厌了。”众人都不知如何回应。我只好来一句，大家回去都想想有什么好去处吧，改天我们再商量。
好一个芳姐，平常一点事情吵吵闹闹，必定是满城风雨。这次这样的大事，她竟能不动声色，照样上班交际，但这样的变故，我相信芳姐的生活绝对已经不同以往。
下班后芳姐来找我，“苏彤，我有事相求。”
“芳姐，有事你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
“明天休假，你有空码？”
“我没有什么要紧事。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儿子明天学校有表演，孩子判给我，现在他爸是不会出席的了。我想请你跟我一起去，为他加加油，否则亲友团里就我一个人，怕儿子不开心。”
“一句话的事儿嘛。明天几点？我一定准时到。”
“上午十点，我们九点在公司门口汇合一起过去。”
“好。我一定准时。”
“嗯。谢谢。”芳姐转身就走，绝不多言。
我喊住她，“芳姐，”我欲言又止，“注意身体。”
她点点头，“我会的，现在儿子只能靠我了。我不会沉下去。要沉也要先把他扶持成材再说。”
晚上和小依讨论这件事。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呢？”我十分不解。
“离婚的原因太多了。有些过度，丈夫嫌妻子睡姿不好都可以申请离婚。”小依还是一贯平静的口吻。她摸了摸隆起的腹部，我突然很想知道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小依是否也会与离婚沾边。
“可是他们一惯恩爱。”我继续探究。
“最可怕的就是人前恩爱羡煞旁人，一回到家正眼都不看对方。”
“可是凤姐那样的脾气，不像是会演戏的人。她风风火火，我相信那种事情不是她可以做到。”
“他丈夫背景如何？”
“政府工作人员。级别虽然不是太高，但是家中世代为官，有后台支撑。但他看起来很亲民，甚至在芳姐面前有些弱势，大家经常笑称他们二位是一物降一物。”
“那难怪，当官的人在外亲和形象当然重要。演技估计也无需怀疑。”
“你是说他虚伪？连妻子都骗过？”
“我胡乱猜测而已。说不定他们之间有第三者。”
“可是他丈夫不太像是这种人啊。”
“妻子一样可以出轨。”
“芳姐？我相信更不可能，她虽精力旺盛，但绝对忠于家庭。”
“所以说我们外人哪里猜得到原因，说不定其中一人突然暴富，希望独享。”
“但是离婚要两个人共同签字啊，若不是正当理由怎么会离得掉？”
“苏。我们不要猜了。小心自己绕进去。”
“是。我只是觉得纳闷。唉，又一对模范夫妻瓦解了。”
“这样轻易离掉了。所以两人早已不再相爱似从前，形式婚姻，瓦解掉双方都落得轻松。”
“也是。小依你看得开。”
“我看不开有什么办法。我父母从小离异，见面好似仇敌。我几次三番阻扰他们离婚，他们还是偷偷离掉。我不肯死心，甚至自残身体将自己送进医院来让他们会面，但他们还是没能复合。后来父亲再次组建家庭，我甚至几次看见他用车载着那个女人的儿子去游乐场。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自己的骨肉不肯要，但却把他人的孩子视若珍宝。”
“小依，都过去了。”我握住她的手。
“没事，还好母亲没有放弃我。虽然过得清贫但是总算没有成为弃儿。”
“嗯，但愿那人在物质上不会亏待芳姐，毕竟以后她要独立养育儿子。”
“但愿。我和母亲却没如此好运气，我是女孩，得不到祖母家疼惜，离婚之后，母亲带着我几乎逃难一般回到娘家。母亲去上班，我就被放在各家寄养。还好外婆疼我。生活上处处关照我。”
“可曾有过不愉快经历？”
“太多了，哪里说得过来。记忆最深刻的是无意中听到母亲的几个姐妹在厨房说我们母女的坏话。当时好像胸口被人抡了一拳，许久说不出话来。她们是亲姐妹，一母所生，成人后姐妹过得不好，反而成为她们的谈资笑料。自那以后我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与他们亲近。”
“没事，以前还经常听说兄弟妯娌间为了争家产赡养老人的事大打出手的，兄弟手足之间总是有摩擦。看淡就好。幼时我还常常抱怨自己为何是独女，漫长的成长岁月中一个说话交心的人都没有，后来见多手足不爱护的事情，觉得独生也是好事。十几年后彼时一起睡觉吃饭上学的至亲竟要向狼族一样相残，真是剜心之痛。”
“现在想来，也许是我幼时太过敏感执拗。后来那些阿姨们发现我，显得局促，跟我解释她们的本意，我不肯听也不肯原谅。现在仔细回忆，她们说的有些话也并非不无道理，自己的姊妹没有生活好，回家又需烦老母亲和大家照顾，抱怨几句也是应该。她们分配食物，至少表面上一视同仁，并没有忽视我。更重要的是，那个年代，离婚的确是不光彩的事情。”
“小依你真善良，在你的世界中从来没有坏人。他人做了亏欠你的事情你反倒为他人辩解。”
“其实谈不上亏欠，人当自强，靠自己才对。不寄望他人也就谈不上亏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