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又扯出一桩谋杀案,大家都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先把他带进去,给他打一针镇定,剩下的人分成两组,一组继续今天布置的任务,另外一组去调查李芸的案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老大,都过了十几年了,连个地方都没有,怎么找啊?”手下问难。
“陈家的房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搬过家,总会查出些蛛丝马迹的。你们给我盯好他。”
第二天早上,小依又迎来这样一大班警察,保姆也察觉到异样,她还以为是陈先生出了什么事,一个劲地安慰小依要放宽心。
他们向小依出示搜查证之后就开始寻找,过了十几年,仅凭一个神经不太正常的人说的几句话要找出一个人或者一具尸首的确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他们竟然有收获,陈家的房子装修的十分精致,但是唯独主卧却十分陈旧,他们也顾不得小依的情绪开始搜查起来,小依就那样呆滞地看着这些人在家里穿梭,对于李芸的事情她的确毫不知情。警局的侦探手段先进,发现卧室墙上的异样,小心翼翼地打开装饰墙,只听见小依“啊”的一声尖叫,便昏厥过去,装饰墙中间那宽十几厘米的间隙里,赫然站立着一具白骨。
黑面警官走进三零四病房,心情十分沉重,阿妙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一起走进去。
小依已经醒来,她昏迷的这几天,除了律师,也只有这几个警官会来看看她,她在这里其实没有一个亲人,唯一的一个已经脱离关系的丈夫,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
“程小姐,”他们已经不称她为陈太太。
“你们来了,那个?”小依眼神里还满是惊恐,她闭上眼就可以看到那具白骨。
“已经证实了,那是李芸,相信程小姐你对这个名字不陌生。”
“程小姐,已经过去了,不是你的错。”黑面警员眼里满满的不忍心。
“我知道了,他呢?会被判死刑吗?”
“程小姐,”阿妙鼓起勇气,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只能把眼神转向边上的人。
“程小姐,”黑面警员顿了顿,“陈先生昨天夜里已经在警署畏罪自杀,是我们的疏忽,对不起。”
小依张大嘴巴,这次,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程小姐,你还年轻,请节哀,身体重要,离开这里,把孩子生下来。”阿妙握紧小依的手,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人,要承受这样的灾难。
他们在医院门口刚好碰到陈的律师。
“我要控告你们,我说过陈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好,你们非要把人扣在那里,他怎么可能自杀?根本就是你们推卸责任。”律师情绪激动。
“是吗?那在陈家卧室里找出的那具尸首,请问你又作何解释?”阿妙冷笑一声就拉着同事离开了。
“陈太太,身体好些了吗?”律师还是这样称呼她。
“好了,你帮我安排出院吧,后面是不是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小依面如死灰,但是语气平静。
“是,还有财产债务上的事情都要你来替陈先生决定,还有,陈先生的遗体……”律师眼眶里已经有泪水,这是真情。
“拜托你了,我会尽量配合你。”眼前小依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律师了。
犯罪嫌疑人已经不在了,李芸的的遗骨被找到,但是李芸没有任何亲人,也没有人要追究,孙建的家人喊着杀人偿命,但是眼前杀人者已经以死谢罪,他们也就转而索要赔偿。这些事情,都是律师在帮着小依解决。那一个星期,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的签字,然后睡觉。
处理完陈的后事,给了孙家满意的赔偿,以及给律师丰厚的报酬,卖掉了陈的所有资产,然后把一大半的资产捐给慈善机构,小依做这些事情十分果断快速,她需要很快离开这个地方。这段时间,她都睡在保姆家,保姆同情她,一时之间,家破人亡,换做任何人,都会同情这个孕妇,小依睡在保姆的床上,夜里经常想起妈妈,她走的时候,甚至从保姆家拿走了几件旧衣服。
离开的前一天,黑面警察约小依吃饭。
“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小依惨笑一声,“警官找我出来难道不过是吃个饭吗?”
“是,听说你就要走了。程小姐。”
“我还是习惯别人叫我陈太太,警官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寡妇门前是非多。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不奉陪了。”小依对这些警察并无好感。
“程小姐,你这么年轻,应该向前看才是。”
“警官说笑了,我没有不向前看。谢谢你善意提醒。”
“程小姐……”小依已经起身,头都不回地离开。
“碰钉子了吧?”是阿妙的声音。
“你怎么也在这里?”
“看到陈太太的身影,一时好奇跟上来看,原来是你约的她。”
“你不要误会,我跟她没有什么的。”
“哈哈,我有什么好误会,”阿妙笑起来,“这程小姐也是命苦,不过,现在她可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富婆。估计追她的人很快门庭若市了。”阿妙意味深长的说。
“听说她把很多钱都捐出来做善款了。她不是普通女子。”黑面警察看着她远去的背景,有些感叹地说。
“你知道她不普通就好,对了,你认为她腹中的孩子是陈先生的吗?”
“阿妙,这种话对死者太不敬了吧。”他生气,这无疑是在质疑小依。
“我说说而已,你何必这么激动。”阿妙拍拍他,“那天李医生给他检查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他的生殖系统,的确有不育的迹象啊,但是李医生说是个小问题,一个小手术就解决了。”阿妙略有所思的说。“真是的,他要是肯听李芸的话,何必闹出人命。”
这些话小依都听不到。
小依离开的那一天,只有律师送她去机场。
“这段时间以来,麻烦你了。”小依对他十分感激客气。
“我跟他是很多年的朋友了,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唉,那天还看玩笑等你们的孩子满月要他认我做干爹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芸的尸首你安葬好了吗?”小依好像脱去了一层皮,此刻十分平静。
“嗯,已经安葬好了。终于入土为安了,这么多年了。”
“她最无辜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劳你为他们带束花。”
“陈太太,不,程小姐,我总是改不了口,对不起。”律师欲言又止。
“没事,你多叫几声,以后就不会有人还记得陈太太这个人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那二十万,要不要追回?”
“二十万?”小依有些迷茫。
“他们没有告诉你的吗?老陈给孙建的那二十万?我以为你知道。”
“什么时候?”
“有一段时间了吧,就在孙建出事前的前天晚上吧。”
“我不知道,”小依此刻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满是苦涩,竟然是这样,但是还是平静地说,“他们家也出了难过的事情,就给他们算作补偿吧。”
“我们已经给过他们很多钱了,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听你的算了吧。”
“凡事劳烦你了。”小依拿好行李,其实只要随身的一个包包,原来要带走的东西,竟然这样少。
“那好,你一路顺风。陈太太,”律师叫住她
“你说,”小依回过头来笑笑。
“你笑起来很漂亮。你还会回来吗?”
“我想不会了。”小依坦率地回答。这样的伤心地,怎么还有勇气回来。
在飞机上,小依终于想通了所有的事情,那天晚上她为何觉得没有力气就那样迷迷糊糊睡过去,孙建为什么可以悄无声息地自由进入她家,为什么陈那晚刚好没有回家并且事先没有通知,原来都是设计好的剧情,只是陈设的局,害了两条人命。也包括他自己。
但是我呢?我算什么?肚子里这个孩子又算什么?小依心里都是苦涩。她好像瞬间老了十几岁。
她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睡过去,朦胧中,她看到一个人走过来坐在她的旁边,这个人,这样的熟悉,是她,李芸。小依看过她的照片,对她的面容十分熟悉,她想叫出来,但是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终于走了。”那女人朝她笑笑,她穿了件紫色的大衣,非常漂亮。
“你,还好吗?”小依也知道为什么,竟然问出这句话。
“现在终于可以躺着了,谢谢你。”小依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竟然也没有觉得害怕。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也不要有怨怪,现在自由了不是吗?”李芸说起来十分坦然。
“我现在觉得心都空了。就像一具躯壳在世间行走,我很害怕。”小依终于说出心中感觉。
“傻瓜,你比我好,你看看你,终于有了孩子不是吗?”李芸看着她的肚子,满脸笑意。
“可是……”
“可是什么呀,你管他是谁的。就当那些都没有发生过。这是你的孩子。”
是啊,不管是谁的孩子,这都是我的孩子。小依终于想通。
“看吧,现在心里舒坦了吧。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李芸起身。
“你,你恨他吗?”小依问道。
“不,其实,是我害了他。在墙壁里呆了十几年,什么恨不被消磨掉啊。”李芸自嘲道。“再见了小依,生孩子听说很痛的,你不要害怕。”
“你……”小依还要再说什么,她已经走远。
“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边上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拍醒小依,“你又哭又叫的,不是做噩梦了吧?”
“谢谢,”小依擦擦脸上的眼泪,原来是梦境。
“你是上学回家吧?”老太太与她交谈。
“嗯,是。”小依不知为何撒起了谎。
“我看着也像,我孙女跟你一般大,她学的是画画,我这里还有她买下的很多画,她可宝贝这些画了,买了很多,叫我帮她拿回家放着。她先一个男孩子去他家了,也不知道那个男生怎么样,现在的年轻人,唉。对了,小姐,你可交了男朋友?”
“我,还没有呢。”小依决定撒谎到底,总不能告诉这位老太太自己已经是他人遗孀吧。
小依下飞机的时候,看见老太太正在整理那些画,小依瞟了一眼,她太熟悉背面的那个印记了,那是她专有的印章。那女孩宝贝的,是小依的画。
小依下了飞机,一时不知道去向,上海还是这样繁华的城市,但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需转车回家,但是没想到,在车站的时候会遇见一个叫苏彤的女人,然后跟着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