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依花了几个月跟我说完的全部故事。说完之后，她腹中的胎儿也快出世了，她非常疲惫，但是手中的画笔依然没有停止。此刻她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一个母亲。她说，“不过是几个月前的故事，但是我觉得，就好像发生在前世，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故事里的那些痛苦挣扎，陈，我的丈夫，我依然愿意这样称呼他，现在想起他，我心里只有感激。我原谅他是有缺陷的人，但最后的时刻，他用尽全力让我远离了痛苦。”她握住我的手，“还有你，苏，谢谢你那天带我回家。”
“好了，都过去了不是吗？都过去了。我去盛汤给你喝，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进步。”
“好了好了，我看你现在的厨艺就是婆婆来检验有没什么好说的了，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用心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也许是怕自己一把年纪了，万一眼前这个跑了，那我真的只能做剩女了。”我笑笑，好几天没有看见何瑞了。自从他辞职之后。
何瑞自从上次公司的那次工作麻烦之后变得有些三心二意，虽然那件事已经解决了，但他总觉得在公司呆着别扭，终于我也劝不住他，他还是辞职了。辞职之后他也不急着找工作，好在他有些积蓄，我也就顺着他了。我拎着煲好的汤去找他。
“我还没有跟苏彤说。”我在门口，听到何瑞的声音，既然言语中提到我，我自然地停下来没有敲门，到底是什么事情没有跟我说。
“那你到底说不说？我没有多少时间等。”
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顿时觉得有些窒息，一时失控，手上的保温饭盒砸在地上。“铛”。这一声响把何瑞引了出来。
“苏彤，你来了怎么不敲门？”何瑞开门，看到在门口的我。
“我，”我刚要说话，看到在何瑞后面的那个人，那个女人，化成灰我也认得，那是何瑞的前女友，我跟何瑞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常常在何瑞的书桌或者博客里看到这个女人的照片。“是，我应该直接走了，不该站在这里耽误你们的好事。”我有些愤怒地说，语气里也有委屈，何瑞多少次信誓旦旦地说跟她再无瓜葛。
“苏彤，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何瑞上前来拉我。
“我能想成怎样，是说这几天都看不见你，原来金屋藏娇啊。”我推开他。
“既然你都来了，那就进屋大家把话说清楚就是了。”那女人开口了。
“你！”我气得七窍生烟。她用那么趾高气扬的语气，完全反客为主。她大概忘了，那个房子是我和何瑞一起买的婚房，现在她竟然站在里面对我说，进来吧。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转身跑了。
可是何瑞，他竟然没有来追我。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关掉了手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公司，今天休假，公司的人并不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这里，我毕业之后就在这里工作，在这座城市，除了何瑞，只有这份工作是我唯一的寄托了吧，而且很明显，工作比何瑞靠得住的多。
“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还回来加班？”是芳姐的声音，离婚之后的她非常奋进，工作的努力程度整个部门都为之惊讶，在公司这么多年的她，上个月第一次升职加薪。她跟我说，“以前老觉得那些拼命往前冲的女人都是怪物，女人的天职不就是相夫教子的吗，现在他走了之后，我每天带着儿子自己上班养家，反而觉得乐趣无穷。苏彤，你是我的榜样。”
“芳姐，家里最近还好吧。”我跟她说话。
“还好呀，给他转了学校后，虽然条件没有以前好了，但是他反而更开心了，还要谢谢你的建议。”芳姐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子。“你今天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芳姐看出来不对劲。
“没事，可能天气不好吧。”我心中苦涩，但还是不肯说。
“是不是跟他闹别捏了啊？唉，两个人在一起，都难免，到了连别扭都没得闹的时候，那么两个人也快散了，就像我以前一样，还以为自己家庭和睦婚姻幸福，原来我什么都不知道。”芳姐自嘲。
“芳姐，不要这么说。他以后会后悔的。”我安慰她。
“不用跟我说这个，我心里清楚的很，没事，我才不管他后不后悔，我只要好好把儿子培养成人就行了，别的事都跟我没关系。你没事吧？有事不要闷在心里，可以跟我说。”
“真的没事，谢谢芳姐。我先走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离开了公司。
我沿街漫无目的的走，双腿几乎都没有力气了，但还是停不下来。白天的事不停地在我面前重现，那个女人的话，她的声音，她的样子，我一直都知道何瑞心里还有她的位置，但是我们快结婚了啊，怎么会这样。我苦笑一声，他们要跟我说什么，是不是婚礼要取消了，是不是要我成全他们。呵呵，谁又来成全我。
我无意识地走，终于走到了家门口，我当年用所有的钱买下的这个小房子，是我风雨中的一座破庵，除了它，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出乎我意料，家里的灯还亮着。
“小依，”我看见小依坐在沙发上。
“你如果是出了意外，我原谅你，如果是你刻意闹脾气，那么你要跟我道歉。”小依脸色通红，我看着她，鞋子上都是泥，可想而知，她挺着大肚子出去找我了。
“对不起，小依，我心情不好。”
“不是说对不起就可以，你又不是小孩子，总要跟我说一声，我急得要报警。”小依语速急促。
“我已经道过歉了，你不要再讲了，况且，这是我的家。”我心情很差。
“好好，反正你也找过我一次，咱俩算是扯平了。”小依看着我，冷冷地说。
“对不起小依，我不是故意要针对你。”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
“算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我先去帮你拿点吃的。今晚我没做饭，只有面包，你将就着吃吧。”小依挺着大肚子起身。
“你别起来，我去拿，”我扶着她。是我连累她。
“到底发生什么大事？苏，我从没见你这样过。”
“小依，他们，我看见了他的前女友，我看见他们在一起，就在他家。”我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他们没有跟你解释什么吗？”
“没有，我没有听，那女人态度傲慢，我去之前，听到他们在里面谈话，说的内容就是讨论跟我摊牌。”我沮丧的说。
“你没有听错？如果真是那样，那真的就有些麻烦了。”
“我怎么可能听错。那女人还催他快点摊牌，她没有时间等。”我已经快要哭了。
“好了好了，明天去跟他们对质，怎样解决，总要谈个清楚，说不定是个误会呢。你手机还关机的吗？说不定何瑞也满天下的找你。”
“不会的，我跑开的时候他竟然都没有挪动脚步去追我，”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我还是打开了手机，出人意料，除了小依找我的电话和短信，只有芳姐的一条短信，也是安慰我让我心情好些。至于何瑞，悄无声息。我真没想到他会这样绝情。就算再怎样想分手，作为朋友也该安慰一下吧，他竟然这样不闻不问。
“唉，先别管这些了，一点多了，你先休息，明天还要工作的吧。”小依拍拍我，我看到她一脸的倦容，心生愧疚，她还是怀胎八个多月的孕妇。
“小依，谢谢你。说真的，你要是突然走了，我想我还会不习惯的。”
“看你说的，这样煽情。我也不知道要到哪去，反正孩子生下来，先回家一趟吧，我想妈妈了，然后可能还会回来找你，你是一个好朋友。”
“真的？你还会回来的吗？”我有些兴奋。
“嗯，反正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在家天天对着那些亲戚也不是多美好的事，况且，妈妈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些黯然地说。
“那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我简要地交待了一下，没有说陈的案子，只是说我回内地散心，现在住在朋友家，很好。”
“也真是难为你了。”虽然小依比我小好几岁，但是她行事一直比我成熟很多。如果我早点跟何瑞结婚，也生一个孩子，那么今天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呢？我这样想着，但是胸口却隐隐作痛。这是我四年的感情，一想到就快要失去了，叫我怎能不剜心。
那一夜，只有我知道，枕边的泪痕，干了又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