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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小无猜

高树整天做工没时间照顾到高欢,如今得知娄昭君亲自教儿子读书了,很是欣慰。希望高欢能认真读书认字,将来做个帐房先生。

读书的第一天,高欢一眼就看见娄昭君来了,很是开心,做鬼脸道:“昭君姐姐好,是来教我读书的吗?”

“你啊。”娄昭君刮了一下高欢的鼻子,这个小弟弟很是顽皮,娄昭君觉得教他读书认字是一件好事,可以把顽劣的性子收收,也可以学点东西。

“昭君姐姐。”高欢眼睛骨碌碌转道:“你有什么香囊之类的吗?可以送我一个吗?”

“你要这个干什么?”娄昭君很诧异,高欢笑道:“整个堡内就是你对我最好的,我怕我会想姐姐你啊,你给一件东西我吧,这样以后我想你了,就闻一下它,还有你的味道啊。”

娄昭君红了脸,但想他一个小孩子真童言无忌啊,便解下随身携带的香囊送给了他,高欢把香囊凑到鼻子上猛嗅,开心地大叫道:“谢谢娄姐姐,上面有好多姐姐的味道啊。”娄昭君敲了一下高欢的头,嗔怒道:“别闹了,我们开始读书吧。”

说是读书,其实只是认字,娄昭君铺开一张宣纸,拿出笔墨,教高欢写字。

高欢一直盯着娄昭君的额头看,只见一片细碎的刘海遮盖住秀美的前额,朦胧中隐约看到了春风杨柳的飘逸,娄昭君低头一看,发现高欢正在看自己,不由得敲了敲他的头,示意他专心一点。

高欢很是聪明,没多久就学会写字了。那段时间高欢要么跟着娄昭君学写字,要么就去找雪狼玩,渐渐地就和尉迟景还有那帮小伙伴们疏远了。

这天娄昭君要教高欢学写“欢”字,该字的左边是一个“雚”字,笔画较多,高欢怎么学都学不会,娄昭君笑道:“你的名字不就叫这个“欢”字吗?怎的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了呀。”高欢笑道:“姐姐,你抓住我的手,教我来写吧。”

娄昭君敲了一下高欢的头,笑道:“你个小子。”说着就俯下身,抓住高欢的右手,把着他开始写字。一双柔软的手才摸着高欢的双手,高欢便觉得浑身一颤的感觉,开始想入非非,呼吸越来越急促,满脸通红,手一抖,又把宣纸给弄脏了。

“好啊,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娄昭君怒道,宣纸还算比较值钱的,高欢手一抖就弄脏了大半片,娄昭君罚高欢写自己的名字50遍。高欢赶忙求饶,说道:“好姐姐,既然纸已经被弄脏了,那就不要再写字弄脏更多的纸了吧。”娄昭君怒道:“不行,你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将来怎么出去见人?”一定要高欢罚写名字,没办法,高欢只好写了自己名字50遍,一边写一边感叹自己父亲怎么给自己取了一个这么难写的名字。

隔了几天,娄昭君教高欢写战国七雄的名字,其他几国较为好写,只是这个“齐”笔画很是复杂,娄昭君便把它拆分成了几个部分,一一地来教高欢,高欢没想到的是,这个字将来会与自己的一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高欢学了几个月,基本上认识了不少字,认字已经没问题了,娄昭君便想教他读书。

可是现在轮到娄昭君自己犯愁了,她虽然说认过字,可是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那些儒学更是一窍不通,怎么教高欢呢?“有了!”娄昭君心想,当时的北朝必须要学习汉语和鲜卑语,娄昭君身为鲜卑人,自然可以教高欢学鲜卑语,娄昭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想想鲜卑语足够高欢那个熊孩子学好久的了。

第二天娄昭君便跟高欢说道:“你学了这么久了,姐姐已经没有什么字可以教给你了。”话一说完,高欢就急得要哭起来了,他以为娄昭君要离他而去了,真有点不舍。娄昭君接着说道:“但是我答应过父亲要教你读书的,今天我们接着学鲜卑语吧。”

“好喔!”高欢开心地大笑起来,鲜卑人没有文字,所以鲜卑语必须用汉字来标注,一般的汉人要想学习鲜卑语是非常困难的,娄昭君正想着该如何教高欢鲜卑语,高欢笑道:“姐姐,不必了,鲜卑话我会说的。”

“你会说鲜卑话?”娄昭君不解,心想难不成高欢是鲜卑人?

“是的,”高欢嘻嘻笑道:“我从小生长在怀朔镇,那儿全是鲜卑军人,我从小和他们打交道,听多了说多了自然就会说鲜卑话啦。”

“那你说几句来听听。”娄昭君不相信,决定试试高欢,没想到高欢的鲜卑话真的说得很好,简直就跟鲜卑人说的差不多,这样子没什么可教的了。

“不仅这样呢,我还有个鲜卑名字。”高欢得意地说道。

“鲜卑名字?叫什么?”娄昭君好奇。

“我的鲜卑名字叫“贺六浑”(cheregh),也叫做车鹿会,鲜卑语是“英雄”、“勇士”的意思。是一位鲜卑老爷爷给我取的。”

娄昭君点头道:“英雄!勇士!贺六浑你不能辜负这位老爷爷的期望啊。”高欢点头。

高欢又好奇地问:“姐姐,那你的鲜卑名字叫什么啊,为何汉名叫“昭君”呢?”

娄昭君听高欢问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说实话,她还真的不知道为何自己的汉名叫做“昭君”,不过自己的鲜卑名却是“美人”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姐姐的汉名为何叫昭君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汉朝有一位大美人名叫王昭君,昭君出塞的故事千古流传,应该也是美人之意吧。”

“好啊好啊”高欢开心地拍手,“我是英雄,姐姐是美人,英雄保护美人。”

娄昭君脸一红,敲了一下高欢的头:“你这孩子,才多大啊,谁要你来保护啊。”然而心里却很开心,毕竟被一个孩子赞美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姐姐,王昭君是谁啊,给我说说吧。”

娄昭君便开始讲述那昭君出塞的故事,没想到高欢对于历史很是喜爱,此后数天一直在追问历史上的事情,娄昭君知道的本就不多,这下子更是捉襟见肘,当下慌了。

这天娄昭君和高欢说着那先帝孝文帝迁都的故事,说到孝文帝要迁都洛阳,文武百官恋旧平城,不愿南下,孝文帝便以南征齐国为借口率领百官南下,至洛阳时阴雨绵绵不得进,百官有怨言不敢南下,孝文帝便说道:“要么南征,要么迁都”,百官对孝文帝妥协,遂迁都洛阳。娄昭君对于历史的了解仅限于儿时父亲对自己讲过的一些鲜卑往事,还有先帝孝文帝的故事,其他的朝代如秦汉魏晋所知的并不多。

娄昭君正说着,转头一看,发现高欢居然在打瞌睡,“呼呼”地打着呼噜。娄昭君大怒,心想:我讲的这么辛苦,你居然还睡得着!便狠狠地敲了一下高欢的头,大骂道:“为何瞌睡?不愿听为师讲课?”

高欢被惊醒后很是尴尬,脸急的通红,很快揉揉双眼,看着窗外,正是盛夏,绿树荫荫,蝉鸣声不绝,真是让人想睡觉的好时节啊。高欢伸了一下懒腰,只觉得浑身酸软,在这种季节的夏日却要来听师傅讲课,真是苦不堪言。

高欢回头一看,发现娄昭君怒气冲冲地看着他,眼睛中似乎要放出一团火来,高欢连忙赔礼道歉道:“对不起了,姐姐,我实在不想睡着,只怪夏日太怡人了,你要怪就怪引诱我的夏日去吧。”

娄昭君听了也笑了,撕了撕高欢的脸蛋,笑道:“以后别这样了,行吗?你也要心疼一下姐姐的喔,姐姐很幸苦的啊。”说着还嘟了一下嘴。高欢从来没见过娄昭君还有这样俏皮的一面,见他如此哀求,立马严肃道:“是的,姐姐,我不会让你再为我伤心了。”转又说道:“不过,姐姐,这些历史故事实在枯燥,又不是你经历过的往事,我想听听姐姐自己的历史故事。”

娄昭君愣住了,自己的历史故事?高欢做鬼脸道:“就是姐姐的故事啊,你什么时候出生的,经历过哪些事情,喜欢过哪些人......”

娄昭君一听就明白了,格格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让我想想,嗯.....姐姐是13年前的九月初三出生的,儿时的我就在......”娄昭君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连说了2个时辰,转眼就到了散课的时间了,娄昭君讲到了自己8岁的时候,突然解开了衣襟,露出了后背,只见靠近脖颈的一段有一块明显的疤痕。

高欢看到姐姐背上居然有疤痕,很是吃惊,娄昭君冷冷道:“我以前不喜欢习武练功,总觉得那是男人们该做的事情。我8岁那年父亲惹到了一个仇家,他斗不过父亲便勾结强盗找我寻仇,我当时正在院中玩耍便被他塞进袋子里逮去了。”

“啊!”高欢惊呼一声,忙问道:“那后来呢?你父亲去救了吗?”

“当然”娄昭君缓缓说道,“父亲在平城也是有势力的,找来了并州知府一同剿匪。强盗人多势众,混乱中我看到了父亲,大喊了一声,强盗知道我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要将我害死,我拼命挣脱,向前跑去,没跑多远就被他们追上来了,我拼尽全力地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啊!啊!”地大叫给自己壮胆,当时我感觉全身快要散架了一般,但还是咬牙向前跑着,突然一位强盗冲了过来,在我后背砍了一下,我就昏迷过去了。”

高欢心疼地问道:“那之后呢?”

娄昭君淡淡说道:“没有之后了,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父亲说强盗都被捉了,可是我却身受重伤昏迷了数天,等到醒来后才发现后背像裂开一般钻心地疼,我休息了几个月才好,但是却留下了这道疤痕。每当我在集市看到胡姬穿露肩装的时候我就感叹,自己再也不能穿那种衣服了。此后的数年我开始学一些防身的武功,我明白了,在这个世上能保护我的人只有自己。”

高欢突然一把抱住娄昭君,红着脸道:“姐姐,真不知道你受了这些苦,我以后一定要学武功保护你。”

娄昭君正说着,突然被人抱住,心头一颤,回头才发现是高欢,她赶忙拉开高欢的手,发现他满脸是泪痕。娄昭君帮高欢拭去泪痕后说道:“傻弟弟,姐姐不需要你保护,你只要乖乖地用功学习就是对姐姐最好的报答了。”

看到天色已晚,娄昭君才收敛笑容道:“好了,高欢,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我们继续说历史故事吧。”

高欢答道:“好吧。”

此后的数天,娄昭君给高欢讲述了一个个好玩的历史故事,那些故事大多发生在魏晋时代,距离南北朝时代不远,高欢听起来觉得甚是有趣,从来没打过瞌睡。一次趁着娄昭君小解的时机翻看了她的书籍,才发现那是一本叫做《世说新语》的书。原来娄昭君知道自己历史懂得不多,便向哥哥娄昭俊请教,大哥给了她这本书,娄昭君也发觉此书内容很有趣,适合给高欢讲述。

这天学完课,高欢前去厨房吃饭。走在路上,只听到寂静的蝉鸣声,一个人影都不见。突然发现了院子旁边似乎有动静,虽然高欢每天都走这条路,可是旁边的院子里有何乾坤他还真的不知道,他悄悄地翻过了院墙,找到一颗树又慢慢地爬了下来,走了几步,看到草堆旁一虬髯大汉正在习武,高欢赶忙趴在一旁观看,只见那人“呼!呼!”地打出两拳,每一拳都虎虎生威,那人接连打出数十拳,拳拳相扣,让高欢看得眼花缭乱,不禁叫出声来。

那人喝道:“谁?”只见高欢从草堆后走了出来,那人看到是一个小孩,松开了已攥紧的拳头,仍骇惧道:“你是何人?为何偷看我习武?”高欢虽然心中惊惧,仍呵呵笑道:“我是这儿的小孩,我叫高欢,师傅你怎么在这边习武啊,能教我吗?”

那人愤声应道:“谁是你师傅?你又没有拜师,快走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何呢?”高欢疑惑道:“我是坞堡的小孩,这儿也是坞堡的地方,我为何不能来这儿?难道这地方不属于娄家堡吗?”

那人被问得答不上来,见这小孩聪明伶俐,突然动了收徒之意,决定试一下他。

那人拱手道:“是的,这儿当然是娄家堡的地盘,你可以来这儿,不过我没说要收你为徒啊。”

高欢嘻嘻笑道:“是我喊你一声师傅,又不是喊你爹爹,你怕什么?”

那人疑惑道:“为何要喊你爹爹?”似乎搞不清楚高欢为何突然从拜师变成了认爹。

高欢大笑道:“嗯,乖儿子。”

那人一听居然被高欢占了便宜,心中大惊:“小孩子谁家的,真是不得了啦!”虽然心里大为不快,不过见他机灵过人,将来必定不会被人欺负,爱才之意不减反增,决定试一下他,便招手道:“来啊,小孩,我看你挺聪明的,不是想拜我为师吗?来,我先教你一招。”

高欢听见那人答应要教他功夫,别提多高兴了。只见那人扎好马步,让高欢前去掐他脖子。高欢手刚一伸出,那人就将高欢手臂反折,随后手掌伸出,“呼”地一下就抵达高欢的咽喉。

高欢惊得一身冷汗,听见那人笑道:“怎么样啊,小孩,你可别小瞧这招啊,这招叫做“锁喉功”,厉害着呢。”

高欢将那招的窍门记住,又练习了几遍,开心地大叫,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中午饭,便向师傅告辞。临走前,那人严肃道:“小孩,我在这儿的消息,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

高欢笑道:“放心,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师傅,告诉其他人,我才不愿意呢。”那人点头。

高欢赶去厨房时看到了大姨已经在收拾了,高欢看到所有的饭菜都没有了,也不好意思再要,只好回去了。

下午时分,娄昭君还在讲述《世说新语》,看到高欢居然又睡着了!娄昭君狠狠地敲了一下高欢的头,大怒道:“高欢,你之前才答应得好好的,说不会再瞌睡了,你怎么又睡着了?”

高欢睁开双眼,两眼迷蒙,娄昭君觉得不对劲,心想:会不会是病了?只听见高欢尴尬道:“对不起,姐姐,中午我没吃饭,现在快要饿死了!”

娄昭君一听吓了一跳,心里疑惑道为何他不吃饭呢?娄昭君还以为是高欢病了,把他领到自己房间里去,给他拿来了许多菜和两碗饭。

高欢还是第一次来到娄昭君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茉莉花的香味,见房内布置得很是精巧,那床绣花蚕丝被抚摸着格外柔软,高欢看痴了,尤其那股花香,让他如痴如醉。待娄昭君回来时发现高欢全吃完了,娄昭君很是吃惊道:“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吃的还这么厉害?”高欢笑道:“好姐姐,我不是病了,我是中午有事才没有吃饭。”

“中午有事?是什么?”娄昭君疑惑道。

高欢正准备把自己遇到师傅的情形告诉娄昭君,心想师傅吩咐过自己不能告诉别人。便撒谎道:“雪狼病了,我去照顾它的。”娄昭君这才想起好久没见过雪狼了,见高欢这么有爱心,很是欣慰。

没过几天就是七月十五了,这天在佛教中是“盂兰盆节”,南朝梁武帝参照佛教创立了该项节日,北朝由于崇佛也采纳了该节,那一天据说是鬼节,死去的亡灵都要出来,人们为了抚慰亡灵,要放河灯,在一块小木板上扎一盏灯,做成荷花状,河灯随着水流飘去,也将冤魂引向了奈何桥。这天平城所有的百姓都出去放灯了,一大早娄昭君就告诉高欢今天可以出去玩一整天,高欢开心地抱住娄昭君,大喊道:“喔,出去玩喔。”娄昭君很是尴尬,心想:这孩子是不是故意的,如今抱我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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