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白苏?这名字有些熟悉……
白苏……
苏……妃!
“御前侍卫龙修参见苏妃娘娘!龙修眼拙,冒犯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恍然想起白苏这号人是谁后,龙修大吃一惊,旋即撩袍单膝下跪,以剑撑地,俯首行礼。
原来是御前侍卫!是了,天澈三年五月初六,家父五十大寿,皇上托御前侍卫送礼到府贺寿!
“龙修吗?”
她从牙缝里呢喃着这个名字,耳力敏锐的龙修自是听见了,哪怕千军万马前也未曾眨过一下眼的他此刻竟因这个声音打了个寒颤。
阴丝丝的语气如蛆附骨,遍体恶寒。
不是传言这苏妃深居简出,恬淡寡欲吗?怎会给人如此阴森的感觉?
“看龙大人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身宫外衣物都未来得及换下,想必是赶着面圣吧?快去吧,可别耽误了正事。”白苏收起满腔恨怒,莲步浅笑上前伸手搭一把。
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令龙修受宠若惊,连忙缩手站了起来,“谢苏妃娘娘不罪之恩,微臣告退!”
说罢,小心翼翼的把锦帕放回胸前衣襟里,箭步离去。心想,这苏妃也着实怪异,忽冷忽热的。
白苏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直到消失,嘴角弯起一抹冷笑。
龙修,你欠我的,我会给你机会还的!你且等着!
·
日落西斜,未央宫里传出悠悠琴音。音调似小桥流水般的声音引人入胜,又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令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倏地,一阵脚步声又急又稳而来,扰乱了这静谧时分。
“微臣龙修参见皇上!”龙修进入未央宫,对着坐在石桌旁撑肘假寐听曲的君主下跪行礼。
摆手,琴音止。黑如曜石的眸慵懒的睁开,如同刚刚睡醒的豹子……
“起吧!”尉司隐端起白玉瓷杯,慢条斯理的拨了拨杯盖,浅啜一口香茗,方出声道。
“谢皇上!”龙修起身,正要开口启禀事情,见白薇过来,只得微微躬身,“见过宸妃娘娘。”
“免礼!”白薇粗略撇了他一眼,坐到皇上的身边,双眸直直盯着皇上放在唇边轻抿的茶,她嘟唇娇声道,“皇上,弹了这么久的琴,臣妾也渴了。”
意会她的意思,尉司隐放浪一笑,将唇边喝了两口的茶喂到她嘴边,“爱妃辛苦了!”
“谢皇上!”白薇娇滴滴的接过茶,刚坐下的身子盈盈站起来,婀娜一转,大胆坐入皇帝怀中,抿了口茶,又把茶递回到皇帝嘴边,媚眼如丝。
“宸妃,茶凉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推开靠过来的茶,邪魅一笑,大手放上纤腰,往上一提,自个离座,而后将人安放回石凳上。
“皇上不是答应臣妾,要留下来陪臣妾用晚膳的吗?”讨欢心不成的白薇放下那杯茶,跟在身后起身,娇音中透着不满。
“哈哈……朕原意也是如此,不过……”尉司隐不怀好意的扫了龙修一眼,揶揄道,“你要怪就怪龙修好了,他回来得太不是时候!”
“皇上……”白薇跺脚撅嘴,极为不满意这个答案。
“好了,朕改日再陪你用膳!”尉司隐揽过佳人,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柔声哄道,而后,吩咐陆英,“陆英,你去御膳房一趟,吩咐御厨多做几道宸妃爱吃的菜!”
“是!”陆英站出来应道。
“再美味的东西没有皇上陪着也索然无味了,不过,正事为重,臣妾谢皇上赏!”白薇微微施礼,故意摆出失落的表情。
“别不开心了,朕今夜过你这来,算是弥补朕对你的食言,如何?”尉司隐虚扶起佳人,食指轻点朱唇,温柔而笑。
“臣妾,谢主隆恩!”达成目的的白薇欣喜若狂的再一次福身谢恩。
大步流星回到紫宸殿,尉司隐屏退所有,只留下龙修一人。
脚步方止,他旋即回过身沉声问:“龙修,东西呢?”
龙修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锦帕双膝平跪,恭敬的双手呈上,“微臣无能,有负皇上重托!”
尉司隐原本闪着期待的眸色倏然暗沉下去,俊庞如蒙上了一层阴郁,他慢慢伸出手接过龙修手上的锦帕,忧伤的抚着上面断了翼梢的比翼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一树连理枝,一双比翼鸟,比翼鸟却始终无法健全,不健全的比翼鸟又如何能比翼双飞?
“远赴塞外亦无功而返,也罢,就由着它折翼吧。”五指紧紧收拢,将锦帕的丝滑感牢牢握住。
低落的语气仿似等待了上千年,却发现到头来空等一场,力不从心的凄寂,绝望。
“微臣无能!”龙修自惭的俯首道。
两个月前,皇上派他出使塞外邦国,商议诸国两年一次的马毬赛,所有人都讶异为何派去出使塞外的是他这个御前侍卫,而不是朝中某位大臣?其实,皇上真正委派给他的任务是要他沿途查找早就不存在的‘流光’绣线。可惜,这两个月来,他遍访民间各大绣坊,就连只穿胡服的塞外邦国也不放过,却仍是一无所获。
“一路疾奔,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说罢,尉司隐登上玉阶,坐在御案的龙椅上,任丝滑的锦帕从掌心垂落在半空,而后,两眼盯着出神,看起来不禁觉得有些萎靡不振。
“是!微臣告退!”龙修拿起方才放在地上的剑,后退出大殿。
除了他和陆英,再没人知道皇上珍藏了这么一块锦帕,他们也不知道皇上为何如此在意它,只知道皇上将它视如性命……
被烧毁的景华宫终于修葺好了,期间暂居雪苑的小皇后于昨夜戌时搬回景华宫。
翌日,奶妈按时叫醒皇后,由小茴率一众宫女为她更衣梳妆。小皇后张平双臂任她们服侍,眼皮子却沉重得抬不起来,整个人也无精打采的连站都没站直。
“娘娘,您身子不适吗?”贴身宫婢小茴蹲下为她束上玉带,见她失了往常的活力,不禁担忧的问道。
降香抿嘴,欲言又止的摇摇头。
她没事,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会飘起来。
穿好凤袍,绾好发髻,“喵呜……”一声,降香顿时眼前发亮,提着裙裾就往穿堂殿外跑去。
“小白,你怎么了?可是不舒适?”降香见到白猫窝在门槛边,有气无力的叫着,慌忙蹲下身伸手抱起了它,看到那双琥珀色闪亮的猫眼失了光泽,她心疼的皱眉,正好瞧见奶娘进来,她抱着猫过去,“奶娘,你给本宫瞧瞧小白可是生病了。”
奶娘慈姑定眼一瞧,“娘娘,快放下!这猫的眼睛里有一圈红印,且眼神涣散,八成是生病了,要是把病传给您可不好!”
“小茴,快去请御医!”降香一听,紧张的命道。她无视奶妈的警告,把猫抱得更紧,抚着它的背,脸贴上去,小小声的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弃你不顾的,因为本宫知道被丢下的滋味。”
关雎宫,步履急乱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