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半晌,“若你肯吃饭,我就告诉你你最想知道的,我的生世!”这一着果然奏效,欧阳天慢慢爬了起来。他对雪儿的生世一直很好奇。不过这次的谈话也让他毕生难忘。
雪儿在床边坐下来,望着窗外的黄昏,异常昏暗。
她靠着墙,目光游离,似乎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出生在大雪纷飞的一天大寒,也是二十四节令中最冷的一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一天,我一直想我的到来是否就注定是宿命的悲剧,有时候我真的好希望自己从来没来过这个世上。我的父母在我一出生,就找到一个有名的算命先生帮我卜算前程,那先生说我乃天煞孤星,带着我必命运坎坷,不得善终。父母听信了他的话,便把我丢在了荒地,被一个好心的农户收留,可在我六岁那年,村里突发瘟疫,一家人全部身亡,只剩下我一个人。从此我便乞讨度日,很多同龄的孩子都笑我脏,可谁愿意脏呢?我那时一直很想拥有一件自己亲人亲手给我做的干净的衣服。有一次实在饿了,偷吃了富人家的一个馒头,被抓住吊起来打了一夜”
她冰凉的泪珠接连不断的划过笑靥,一颗一颗的滴在地板上。
欧阳天见她悠闲,每日不做事也能吃穿无愁,且身怀绝技,想她一定是武林世家的大小姐,没料到她竟身世如此可怜,不由又是同情,又是怜惜,忍不住脱口而出:“姐姐,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欧阳天的眼里也是一片璀璨星辰。
雪儿笑了笑,也就是这个笑容改善了他们以后的关系。她突然看到欧阳天肩上被自己用剑划破的口子,便拿来针线,帮他缝补。欧阳天心中一动,央求姐姐教自己针线,他生性聪明,没过多久,却也学的象模象样。
这日,阳光明媚,欧阳天独自走进集市。看到路边摆的花花绿绿的绸缎,便挑了一匹红布,见颜色鲜亮,爱不释手。
“公子真识货,这可是上等的丝绸,买一匹吧!才四分银子!”那卖布的很热情的招呼,一脸灿烂的笑容,如春天的阳光一般明媚。
欧阳天有些尴尬,“可是我身上没钱!”
那卖布的刚刚还一脸春天的阳光一般明媚灿烂的笑容,说话客客气气,一听说没钱,转瞬就笼上了冬天寒冷的风雪,从他手上蛮横的夺过红布。口中生硬的迸出两个字:“滚开!”嘴里还嘀咕着“没钱,看什么看,消遣你爷爷吗?”
欧阳天脸上阵红阵白,颇为难堪。
“这位小兄弟的银子我来付,不知这锭银子够不够?”从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欧阳天转过身,看到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身着一件月白长衫,手中递过来一锭银子。欧阳天呆了呆,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自己曾在木宅前见过的,那个名满江湖的唐文贤。
不知为何,此次相见与上次的感觉有些不同,心中隐隐竟有些反感。
“够了,够了,唐公子真是大方!”那卖布的又变了一脸夏天般灼人的笑容,接过银子,乐得合不拢嘴。
欧阳天正要称谢,却发现他早已去得远了。心中暗自感叹,我要何年何月方才练得如此卓绝的轻功,看来这唐文贤真的很有名,连一个卖布的也认得。
道上行人颇多,欧阳天拿了那块红色的绸缎,揣在怀里,看布匹旁边有些首饰,便挑了个最便宜的木钗,那卖布的多收了银两,见他挑的首饰又不值钱,便乐得大方,送了给他。
他满心欢喜的往回走,这是他第一回离开木屋,忍不住四处逛了逛。一处青楼上几个女子招手让他上去,他不明就里,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发觉不对,马上退了出来。
突然看到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只见她肌肤胜雪,眼睛灵动,颇为艳丽,竟与自己在船上认识的慕容姑娘有几分相似,只是远没有她那么漂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没想那少女眉头紧皱,气势凶凶,对身旁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嘀咕了几句,那青年显然是受了她的唆使,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子,你看什么?”青年蛮横的问道。
欧阳天怒道:“我看那位姑娘,又没有看你!”
那少女身子一动,飘了过来,看来武功不弱,“色鬼,你承认看我了?大师兄,帮我教训他!先抽他十个耳光。”
欧阳天心道:怎么看你一眼就是色鬼了。见那青年已飞了过来,手一抬,就往自己脸上打来,慌忙闪避,不过终究没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脸顿时肿起了半边,看来他下手颇重,忍不住叫道:“我不过看了她一眼,你就要打人,未免太横蛮了吧!”
那少女见他竟敢顶嘴,喝道:“继续打!打的他不敢顶嘴为止!”
欧阳天大声喝道:“你们什么人,这样蛮不讲理!”
青年还未答话,那少女已傲然道:“本小姐便是江南飞燕韩凌波,七星教教主江南飞鹰便是我爹!有本事你就到我七星教来评理。”
那青年显然武功不弱,把欧阳天打的遍体鳞伤。
欧阳天回到家,雪儿问起,他便照实说了,把对方说的倍加横蛮无理,雪儿眉头微皱,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雪儿道:“谁叫你去惹人家!”
“我不过看了一眼,他就打人,哪有这般横蛮的?”
“你看人家长的漂亮,是不是?”
欧阳天低头不语。
雪儿又道:“你可是想要我替你报仇吗?”
欧阳天点点头。
雪儿叹了口气道:“你这点仇也要报的话,只怕你的仇这一辈子都报不完!”
欧阳天寻思她这句话的含义,半晌不语。
过了几天,雪儿开始教欧阳天上乘的剑法。
雪儿先教他剑诀,欧阳天生性聪明,没几个时辰,就会背诵了,雪儿也很高兴。
她抽出长剑,在竹林中演示了一遍,欧阳天在旁边看着,觉得这剑招平常,并没什么惊人之处,不禁有些不屑。
雪儿看在眼里,舞了一会儿,见他心不在焉,便停了下来,“你可是看不上我这套剑法吗?”
欧阳天一惊,忙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在想这剑法叫什么名字?”他自然不会承认,但他刚才走神,显然被她瞧在眼里,便随口编个理由。
雪儿也不管他是否真的如是想,自顾自的说道:“这剑法叫做追魂十三式!”
“怎么这么凶厉的名字?”
雪儿不答,只道:“你来试试!”
欧阳天照着她刚才的动作,加上口诀,演了几招,发觉瞬间叶落如雨,那手中普通的剑顿时变成了削金断玉的利器,很多草木,皆为剑气所折,顿时再也不敢小看这套剑法。
他练了几天,随手挥出一剑,一棵碗口粗的数便应声而倒,心中得意,叫姐姐过来看。
雪儿看了却不以为意,“我这套剑法不是用来劈柴的,你在这光砍树有什么用?”
欧阳天有些不解。
“这前面有三棵树连在一起,你把中间那棵砍断!”
欧阳天抽出长剑左手横着一划,那三棵树便被齐整的削断,然后得意的看着姐姐,以为她定会称赞几句。不料却见她摇摇头,道:“不对,我只让你削断中间那棵,两边的却要完好无损!”
欧阳天皱皱眉,又挥出一剑,仍是如先前一般,三棵断树又被齐整的削掉一截。他一连试了几次,那断树越来越矮,不过依然没有改变。不禁疑惑道:“这怎么可能?”
雪儿突然挥出一剑,那中间的树短掉一截,两边却真的完好无损。
“这追魂剑法讲究的是一击必杀,把所有力量集中到一点,不浪费一丝一毫的余力,这样进攻才更有效!”
欧阳天练了八天,终于悟出门道,将那三棵相连的树,只削断中间那棵。
接着雪儿教了他三招绝技日月无光,天地变色,风云变幻。招招都是致命的杀着。
过了月余,雪儿对欧阳天道:“我带你去报仇!”
欧阳天却冷然道:“你不是说这点仇也要报的话,只怕这一辈子都报不完吗?”
“我的话你倒记得清楚!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我一直很听话!”
“那我要你不离开木屋,你听了吗?”
欧阳天默然不语。
“这次倒不是为了报仇,而是想考较一下你的武功!”
二人来到七星教。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瞧着!”
欧阳天有些犹豫。
“你胆子这样小,将来怎么行走江湖,我看你趁早也不要学武了!”雪儿讥讽道。
欧阳天被她激起了傲气,昂然走了进去。喝道:“叫你们小姐出来!”
一个灰色衣衫的老仆人见是个孩子,怒道:“哪家的孩子,竟敢跑到七星教来撒野!我们小姐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欧阳天不理他,直往里闯。
灰衣仆人突的左手伸出,向欧阳天左手臂抓过来,这一抓暗含了擒龙爪,幻灵掌,五形拳三门武学,他虽然只是个仆人,然一直侍奉教主江南飞鹰,被教主视为家人,经常传授他武功,所以他武功着实不弱,在这七星教也算的三流好手,他这一抓满以为会手到擒来,没料欧阳天身子一转,脚步一晃,硬生生的让开这一招。灰衣仆人心中暗惊,没想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诣,实在不能小看。
二人在前厅你来我往,转眼斗了三十回合,突然欧阳天双手微曲,平推而出,灰衣仆人顿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韩凌波听到下人通报,早跑了出来,看到王叔竟被他打倒,心中惊异,上次她也见识过他的武功,知道他远不如自己师兄,不料短短月余,他武功已进步到如此境界。不过她武功也非等闲,她看出他武功比之自己,稍逊一筹,虽然有些惊讶,倒也不惧。
欧阳天看到她,想起上次无故挨打,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臭女人,上次被你们打的我好苦,现在我报仇来了,叫你那个大师兄出来!”
韩凌波第一次被人叫做“臭女人”,直气的七窍生烟,话也不说,上来一招便是她七星教的成名绝学七星剑法。这七星剑法灵动飘忽,出剑让人出其不意,三剑就把欧阳天逼的连连后退。
欧阳天慌忙抽出长剑,一出招就是杀着日月无光,这招甚为凌厉,只是他初学乍练,内功根基又浅,这招的威力发挥的还不到一成,但饶是如此,也把她逼退三步,让她先机尽失。
欧阳天见这招奏效,有了信心,剑法越来越熟练,拆了几招,又是这招日月无光,这一剑远比刚才那剑更为凌厉,韩凌波拿捏不稳,剑飞了出去,钉在左边走廊的木柱上,欧阳天剑已搭在她颈项,顺手一个耳光,韩凌波脸上顿时印了五个指印,她哪曾受过这等侮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欧阳天想不到她会哭,觉得自己欺侮一个女子,有失侠义本色,慌忙把剑从她脖子上收了回来。
她大师兄杨修平冲了出来,看到心爱的师妹受辱,挺剑便刺,欧阳天慌忙招架,他的剑法越来越是熟练,想起他施重手打伤自己,心中气愤,怨恨交织在一起,剑法更是狠毒,招招都是要害,他将三招绝招日月无光,天地变色,风云变幻一起使了出来,剑法飘渺空灵,带着无边的杀气,划过几道耀眼的白光,直刺向杨修平的胸口。突然,一个灰色的身影飞了过来,手一抬,将剑挡在一边。杨修平拣了条命回来,兀自惊魂未定,半晌才道:“多谢师傅相救!”韩凌波也扑了过来,委屈的叫了声爹,便指着欧阳天道:“这小子到我们七星教来捣乱,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这灰衣中年人自然就是七星教教主江南飞鹰,韩凌波的父亲韩原青。他望着欧阳天道:“你师父是谁?谁指使你来的?”
欧阳天记得姐姐说过不能认她为师父,便道:“我没师父!也没人指使我来!”
韩原青自然不相信他的话,正要上前教训他,却被一个身着白色长衫的人拉住。欧阳天认得这人就是他见过的唐文贤。唐文贤是韩原青邀请过来,共同商量对抗魔教地狱门的事,不料却让他看到了欧阳天,他知道欧阳天远不是韩原青的对手,便出手阻止。
只听唐文贤道:“韩兄,这孩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放过他吧,他终究是个孩子!”
韩原青其实原本也不过只是想教训他而已,他一教之主,自然不会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他也看出这孩子和女儿有些过节,他深知女儿被自己宠的刁蛮任性,只怕这次是女儿自己惹的祸,又见唐文贤替他求情,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既然唐兄求情,我还能不给面子吗?”然后转过头对欧阳天道:“小兄弟,如果我女儿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在下在这里给你赔罪了!”说罢叫过王叔,“你送他出去吧!顺便给些银两,算是赔罪!”
欧阳天自知武功远不如这灰衣中年人,又见他如此客气,本来刚才打了那女孩一个耳光,气早消了,便转身随那叫王叔的老人走了出去,并不要他送的银两。
他出了七星教,才发觉姐姐并未在外面,回到木屋,看见姐姐坐在厅中出神,不禁怒道:“你怎么不在外面等我?我差点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