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姑姑和妈妈在等着水煮开时,看着四个孩子在玩,都发自内心的高兴。只是姑姑的眼睛偶尔会扫过她房间的房门,担忧轻如蝶翅,扑打着从她的眼前飞过。那犹如花粉的水汽从壶嘴里袅袅上升,将她的心事变得迷离与悠长。姑姑的形象被水晶切割成不同的碎片,映装在华丽晶莹的水晶下。锋利严峻,似水柔情。而母亲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甲互相摩擦,显得平静无事。实际上她的内心,就像是这互相摩擦的指甲一样,棱角突出而又无处可以消磨,只好任凭自己在自我斗争中实现一丝解脱与妥协。
“来,姐喝茶!”父亲打破谈话间隙的沉默。
“来喝茶。孩子们,有谁要喝茶,快来!”姑姑边喝茶边看着棠棣。
“妈妈,没见我们在激战吗?我们继续继续!”表哥低头鏖战。
“棠槿回家多久了?”父亲上来后,就坐到炉子旁边,接替姑姑冲茶。
“差不多快一年了。”姑姑没再多说什么。父亲手中的盖瓯在,关公巡城。
“还是在家好,孩子吃点好的也容易。孩子长大了,照顾也方便。再说,你们也不像以前那么忙了!”父亲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母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能这么说。
“你们有什么打算?”姑姑边把茶杯放下,边说话。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先离开这里再说。姐啊,俗话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汕头经济不振,我们就到别处去寻找去发展,总有地方可以存活。这一次,就当是运气不好,但我不会认命,我还年轻,我还有双手和头脑,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杀回来,把失去的钱都赚回来。”说完,母亲一饮而尽,那姿态不像在喝茶,更像在喝酒。姑姑听到“钱”字时,整理了一下衣领。
“这一次不就是输了吗?输了我还可以再来啊,我什么没见过啊!我相信我是对的,这十年的生意不是白做的,我有足够的能力与信心。这一次,我要好好的拼一下,俗话说,人生难得几回搏,对吧姐?我们要依靠自己,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母亲说着说着,不由得有些激动。又把父亲刚冲好的茶一饮而尽,顾不上烫。
姑姑勉强而又敷衍地笑了笑,“那孩子怎么办呢?”
母亲想了一会,“暂时把他们寄在爸妈家吧,等那边我们安定后,再把他们和爸妈都接过去。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只是希望能快点离开,能够东山再起。”母亲看了看空空的茶杯,父亲则快速反应过来看了看水煮开了没有。
“姐,季阙好点没?”虽然话一出口,母亲已经发出了责备的凌厉眼神,但父亲还是希望姑姑回答。
“好很多了,过几天他还要去上海治疗。”姑姑还是没有说太多。
“为什么不看《大唐情史》啊!”枫若在枫落发牌的间隙,抬头看了看电视。
“哎呀,总是说话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萧十一郎》过瘾,老哥我就是喜欢打打杀杀快意恩仇。”棠棣也看了看他家的平板液晶电视。屏幕上,沈璧君以为连城璧已经死去,只身一人前往连家堡,说退逍遥侯而振兴家业。
“还不是在说话吗?”枫若说。
棠槿接替枫落,拿起了牌。
“上一盘是枫若赢,这一回老哥我和棠槿来对付你!”表哥像是在宣战。他打下了一张梅花J。
“现在几点了?”母亲问正在开车的父亲。
“已经十点了,怎么了?”父亲转动着方向盘。
“去福合埕买几碗牛肉丸粿条汤回去吧。”母亲提议。突然他们心中都感到莫名的悲凉。
“枫落,今晚你输几次了?”枫若边闭目养神边问。
“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赢很多。哈哈!”他们的车,开出了狭窄悠长的始泰街,转向外马路了。
“亲爱的,是我打扰到你了吗?”姑姑轻轻扭动门把手打开房门,走进房间,再把门轻掩上。姑姑看到刚刚翻过身醒着了的,姑父。
“不是的,你一向都很安静。”姑父因为化疗,头发已经所剩无几了。原先发福的相貌,如今只能依照他的轮廓去想像。
“刚才是汉锦他们一家来了。”姑姑坐到床上,轻轻挪到姑父的身旁。姑姑握紧姑父的手,紧紧的。姑父看了看姑姑一眼,很开心的笑了笑。姑姑的眼睛内,也闪烁着,温柔的烟波。
“他们一个懦弱老实却又好惹事,一个罗嗦强势却又无能为力,真替他们担忧!那件事啊,就是最好的证明。”姑父慢慢的说。
“我只要你好,其他人,爱怎样就怎样!”姑姑压低声音,右手轻抚着姑父的,黑头发。
台灯的灯光柔和温暖,在它的照射下,解下的水晶项链安然入睡。梳妆台上,除了各式各样的化妆品,还摆着他们的合影。长城上的他们耍帅装酷,桂林溶洞中石钟乳前的牵手,秦始皇兵马俑前他们学习秦俑的姿势……这些照片,就像是飘落的雪花,为他们的爱恋增添浪漫与天真,使他们相拥得更紧;就像只属于他们的繁星,将他们的星空点亮,照出相依的丽影;就像是那漫天的细雨,让他们,用伞撑出一片天空。
“哥哥你看,有流星。”枫落激动地说。枫若马上挨过去,只看到满天快速飞徙的乌云,还有在一块块云的罅隙一闪一闪掠过的光,亮度自上而下递增。
“都看不到,你有没有许愿?”枫若希望有一点可以补偿美中不足,平衡一下。
“没有啊,刚看到就叫你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