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川拉着他继续跑，头也不回，喊：“别问了，保持开机状态。”
当季子川松开手时，摄像记者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块离现场最近的空地上。这里因为角度很偏，被人忽略了。远处的警卫和小楼里晃动的人影尽在眼前，令摄像记者很兴奋，一种只有现场摄像记者才能体会到的终于接近目标的兴奋。
子川拿起无线话筒，以炮击方向作背景，让摄像机对着在残片狼藉中虎视眈眈的巨大的氯气罐。子川对摄像喊：“对光，我要开始了。”
摄像记者把机器扛上肩，双腿叉开做成稳固的机架，打了个OK的手势。子川开始报道：“现在是10点10分。原定10点的炮击推迟了，原因是我们闯进了现场。我们没有拍到现场的画面，机器还没来得及打开，就被两个军人架了出来。但我看到了一石厂的现状，就像刚刚被美军轰炸后的巴格达，满目疮痍，厂房仓库和昨晚被炸飞的氯气罐踪影全无。一石厂没有了，我突出的印象就是，一石厂没有了！即将开始的定向爆破对于一石厂已经没有意义，可以想象，它的结果无非是把已经破损的氯气罐炸成碎片，铺盖在已经很厚的碎片瓦砾上。这个有着五十六年历史的老国防工厂在昨晚的突发性爆炸事件中毁于一旦。”
10点13分，三枚炮弹依次射向目标。三声巨大的炮击声，中断了季子川的报道。她让摄像机镜头转向炮击目标。十秒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一分半钟、两分钟、三分钟，炮弹的烟雾刚刚上升，就被消防部队的喷雾罩迅速覆盖下去。两个巨大的氯气罐偶尔从飘过的水雾中显露出来，仍然黑洞洞地静立着，似乎毫发无损。指挥部小楼的窗户打开了，拿着望远镜的人越来越多地站在了窗前。季子川提示摄像记者拍摄二楼的活动，自己也打开话筒，开始画外音的现场报道：“炮弹发射后，两分半钟过去了，目标已经击中，但是，似乎没有击穿。我看到氯气罐仍然完好地立在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看到，这座作为临时指挥中心的小楼里开始紧张起来。”
指挥中心的人开始看表，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目标还寂静地立着。现场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没有氯气泄露出来？”
林教授：“泄露了也看不出来。炮声一响消防就开始喷雾，现场除了弱碱水雾，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远的距离很难判断。”
刘云波紧抿双唇，在心里数着时间等待结果。
二十分钟后，环保部门的监测结果显示，没有氯气泄露。
半小时后，王政委报告目标被击中，但目标未被打穿。“这家伙这么坚硬？没想到，这么坚硬，小钢炮都打不穿。可它怎么就会自己泄露了呢？”
刘云波问王政委：“你还有什么办法？”
“用装甲车。可以用它来接近目标，在最近的距离安装炸药。两个罐一起炸掉。”
“装甲车？好，什么时候能开到现场？”
“最快一个小时。”
“再快点，行吗？”
“五十分钟！”
“好。”刘云波说完，去向司马副局长和调查组汇报装甲车方案。他突然感到脚下如踩棉垛，头随之往左边偏沉了一下，这是缺少睡眠造成的大脑缺氧。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浑身的骨头都像紧缩在了一起，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寄托了如此大希望的炮击失败了。他必须再次打起精神，把紧缩的骨头迅速舒展开，全神贯注，直到事故彻底解除。
12点30分，一辆装着炸药的坦克驶进现场。坦克里执行爆破作业的战士从头到脚全副武装。他们从坦克天窗里伸出半个身子，眼盯着目标，面无表情地接受着人们期待的目光。在刘云波眼里，这辆像举行仪式一般缓慢进场的坦克有可能就是扭转时局的大救星。
坦克驶向目标，沉重缓慢地行进，造成一种压抑的庄严感。这个场面被架在远处高山上的摄像机尽收在镜头里。摄像机的镜头像一只睁大的渴望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坦克，等待它给南岭旧城带来那声历史性的巨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