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能容纳几百人的会场,主席台上已经摆好了座次,二哥把我推到了我的位置上,放眼往下望去,是成片的学生,他们穿着相同的校服,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我们!首先是校长致词,然后是得主依次讲述自己的故事。还没有轮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想一会儿我该怎么说,害怕自己一会儿会没词儿。我急切地希望自己能比其他几位得主表现得更好一些,让大诺哥对我更满意,让基金会对我不失望,让自己更自信。但是,整个一上午的劳累和这突如其来的焦虑,让我身心疲惫,我不停地让二哥给我活动着,以缓解久坐带来的硌痛和劳累。而这严重打乱了我的思路。坐在台下的大诺哥也已经发现了我的异样,表情凝重地看着我,还跑过来问我能不能撑得住?我想说我已经撑不住了,可是这时已经快到我了,我怎么能在这关键的时候离开呢?一开始我还都能承受,可到了后来,胸闷、硌痛、疲劳感都已到了极致,我让二哥把我的左脚蹬在坐垫上,也不再那么注意形象了,头往右边尽量歪,让整个身子都往右倾斜,让极度硌痛的左边身子得以缓解!
“下面请云成为我们讲讲他的成长故事!”主持人赵阿姨终于念到了我的名字,正在我重新回想刚才想好了的词儿时,话筒已经对准了我的嘴。我让二哥赶快把我的左腿放下,把身子坐正,以一个端正的姿态面对大家。因为天气闷热,也因为说话费气力,不一会儿,汗就下来了,浑身发凉,就像一下进了有空调的房间。虽然此时的我,身体的各个地方都很难受,但我仍要表现出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我不能让台下那么多的学生看出来,他们是来学习的,我要给他们一个好的精神状态。在说话的过程当中,我不停地晃动着头,左右、前后,在场的人可能都以为这是我在说话中的习惯动作,实际上我是在以这种动作来减轻全身不适带来的痛苦,带动身体其他部位的活动,哪怕是一点点!我一定要坚持住,其他得主都好好的,我为什么就这么娇气?他们每个人都不是健康之身,为什么他们能承受的,我就承受不了呢?实在太难受了,不经意间不自觉的突然皱着眉头使劲闭了一下眼睛,这时我就会一下抬起头,让大家以为我这是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以此来掩盖我刚才那一个难受的表情。每一句话,每一分钟,我都在坚持着,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只为给台下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以好的形象,只为十位得主没有一个因故缺席这种集体荣誉,只为基金会这么多天以来不白白地付出!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的故事分享结束了,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又一次战胜了自己,心里非常轻松,就像考试时做完题,把卷子交了上去,只等待老师的评判。我的故事分享结束后,大诺哥让我马上去休息,并由心怡联系学校方面,给我找了休息的地方。当我离开主席台的时候,台下又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们好像是在欢送一位胜利归来的英雄!我目视大家,面带微笑,感觉自己像是擂台上的拳击手,虽被打得遍体鳞伤,但那却是荣耀的,那是一种成绩,就像战场上的战士,只有身上有伤,才能证明你曾经奋战沙场,而如果毫发无损,那简直就是一种羞耻!
5.晓明女中
我们的大巴车还没有进入学校,我就已经看到了穿着统一的校服迎接我们的学生队伍:白色T恤、枣红色过膝短裙、白鞋、白手套,让人一下意识到这是一个集体—— 一个由女生组成的集体!这时心情激动起来,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心跳加速,习惯性地动了动头,这是我紧张时的习惯动作。我在心里设计着下车后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大家,我怕让大家觉得我并没有对她们的热烈欢迎表现出太明显的反应,怕让大家觉得很失落。车慢慢地停下,我们每一个获奖者下车以后,都由一位女生上前戴上一个花环,就像是迎接奥运冠军凯旋一样。等到给我戴的时候,我很主动地把头尽量往下低,好让女生更顺利地给我戴上花环。大家都戴好花环后,我们列队,每一个得主由一名女生举着写有获奖得主名字的牌子,引导我们进入学校。我很开心她们能用这种方式来引导我们,而不是一大帮人跟着一个人走,这让人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我们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我在那一排牌子中搜索着,很快在十个牌子中找到了自己名字!我已经明白了“规矩”,于是很主动地让二哥跟在那位可爱女生的后面,和其余众人步调一致地进入校园。两排女生对面而站,手里都举着花束并在空中弯成一道拱门,我们从这拱门穿过。“真的是很用心啊!”这是我那时最大的感受,真的很感谢她们的这种用心,无论是学生还有老师。学生们都面带兴奋的笑容,眼睛里投来崇敬的目光。这像是一道道阳光,照射在我们身上,让我觉得心里都烫了。
操场上,嫩绿色的草坪,高大而粗壮的椰子树,学生乐队已经做好了准备,看我们过来了,老师一声令下,乐队开始奏乐,大鼓、架子鼓、长号、锣等乐器奏响了一曲欢迎的乐章,一名女生在指挥台上双臂挥舞有力地指挥着。这让我热血沸腾,而那远处操场边的教学楼上也站满了一排排的学生正向我们这边望。此情此景,在乐曲的映衬下,我突然热泪盈眶:“我张云成何德何能让这么多老师和学生以这样热情、用心的方式来欢迎我?”这种感动从一进入校园就已经开始在我心里蔓延,此时它就像是涌泉一样再也压抑不住,强劲地奔流而出,亦如那几次险些冲破眼眶而出的泪水一样!
进入礼堂后,几百名学生已经做好了准备,整齐而有序地坐好,等待我们的入场。主持人每念到一位得主的名字就请他入场。“张云成……”我是第三个出场,大诺哥推我走在红地毯上,迎接我的是一张张笑脸和那雷鸣般的掌声。我就像是英雄一样接受着大家的仰慕和欢迎,这时心里感觉对他们有一些愧疚,觉得自己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好,没有那么多动人的故事向她们讲述,觉得自己太平凡,有些对不起她们为我准备这样用心的欢迎。这时那种膨胀的虚荣心变成了心虚,总怕自己表现不好,怕辜负了她们。
走到指定的地方停下转过头来,放眼望去,是一片的乌黑头发、白色T恤、枣红色短裙的海洋。不仅在一楼坐满了学生,抬头看二楼,也坐满了人,只是她们是蓝色短裙,这应该是不同年级的学生。我们被她们包围着,被她们的目光包围着,远的看不清表情,近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时有一点紧张,因为我的前后左右全是学生,我的每一个小细节都会被她们看到,我不能再让二哥给我定时地活动身体了,不敢动了,就保持一个姿势地在那儿坐着。
得主们依次向大家讲述自己的故事,学生们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尤其是在用脚趾弹电子琴的得主演奏时和王伯伯表演时,学生们不仅有热烈的掌声,还有尖叫和喝彩!王伯伯是一人乐队,身上有一百多种乐器,在台湾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特技,他被称为台湾的“宝贝”!他的表演极具观赏性,无论在哪儿都会赢得喝彩。王伯伯人非常好,善良,待我们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在高铁上给我们买水喝,给他钱,他说什么也不要;有一次二哥身上被雨淋湿了,王伯伯掀起二哥的T恤就给他擦后背,这一幕让我们兄弟感动,此刻我们感受到了什么叫父爱如山!
我们排在第四个讲述,又是赵阿姨那亲切而温暖的声音。赵阿姨帮我拿着话筒,此时,面对这一楼、二楼、三楼近千人的学生们,看着那一双双真诚的眼睛,我真的很激动,泪在往上涌,那在心中反复无数次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终于让大家听到——那是我的心声啊!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和这么多的学生交流,那么多人,你的每一句话她们都会认真聆听,她们专注的样子让你不忍心说半点假话,内心的所有屏障都会被这氛围揭去,心会被完全展露,无论是好的,还是想留下的。那个时候,我的话反而会很多,心里有一种诉说的欲望,想要去表达,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尽管知道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结巴和没有头绪,但这并不能成为阻挡我的障碍,我仍然愿意去说。
相对于我的深沉表达,云鹏的发言就轻松欢快很多,云鹏一开口就让全场大笑了一番。在云鹏发言之前,全场掌声欢迎,等云鹏接过话筒,他来了一句“掌声太小没听见”,这时大家报以的不仅是热烈的掌声,更有开心的笑声。这让全场气氛完全变了,变成了轻松的、愉悦的,赵阿姨更懂云鹏,和云鹏简直是说起了相声,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大家都非常开心!赵阿姨问云鹏这次来晓明女中有什么感受,“美女太多了。”云鹏说。结果又是全场大笑,我想,在这笑声背后,更是学生们美美的心情吧!这就是云鹏的风格,他总能让现场的气氛变成活跃的、欢快的,只要他一出场,就已经注定这将是一次快乐的互动。他的身上带着一种乐观的东西,让人不会觉得他病得那么重就去可怜他,反而他会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够开朗,对生活中的烦恼太在意,这也许就是云鹏的气质,永远的为别人制造快乐,同时也快乐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