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视,梁成轶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僵持了几秒,包晓玫避开他的目光,自己站了起来。
没等她开口,梁成轶已经侧身越过她,回头冲老陈低语几句,便走进了“恒远”大厦。
老陈粗粗打量了她一番,态度明显缓和不少,他把身份证递给她,语气里甚至还透着些恳求,“你还真幸运,碰到梁总,不然我肯定不把这还给你,赶紧走吧!回头写文章的时候多夸夸我们梁总,要是这么好的人都去吃牢饭,我就彻底不相信这个世界了……”
包晓玫木讷地接过身份证,满脑子雾水,写文章?写什么文章!
待到她猛然间反应过来,梁成轶已然走远,包包一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撒丫子追到电梯门口,用脚截住即将关闭地电梯门。
门开,里面梁成轶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他就这样看着大口喘着粗气的包晓玫,冷冷地。
“梁子,我……”
“让她进来。”
助理把上气不接下气的包包拖进电梯,梁成轶还维持着那副扑克脸,气氛凝重,她哀怜地望向他,而他直直的目光,没有一丝回应,她长了张口,还是噤了声。
密闭的空间,虽然只有3个人,却显得无比拥挤。
这不是包晓玫第一次坐电梯,可心像是被吊起来似的,揪的难受,近乎喘不过气来,28楼,这也不是她坐的最高楼层,可为什么她觉得如此漫长,如此难熬。
走出电梯,梁成轶和助理快步走向办公室,好像忘记了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包包只得咬咬牙尾随进入。
办公室很大,跟电视剧里演的没什么分别,包晓玫就像进了老师办公室一样,局促地立在门口,左右不是。而另一边,梁成轶早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助手就抱了一堆文件给他批阅,忙的恨不得手脚并用,压根儿没看她一眼。
她咳嗽,他不理,她再咳嗽,助理便给她端来一杯茶,示意她坐在沙发上。
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不管是签字批示,还是端茶送水梁成轶一一点头致意,唯独对包晓玫熟视无睹。整整2个小时,他全然不理会她的存在,包晓玫从紧张等到麻木,再等到失望,她不知道他究竟是责怪她当初选择了蒋恺,还是怨恨她哥哥虚情假意的利用。
不知不觉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围安静的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夏天的风静静地吹过,桌上的文件随风起舞,正飘到她的脚边,包包迟疑着捡起来,怯生生地走过去,站在老板桌的对面。
“放在这儿吧,谢谢。”
这是梁成轶见到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生疏的就像对陌生人一样,忽地一股情绪涌上心头,泪水不知怎么地就模糊了视线,包晓玫极力掩饰自己的哭腔,可越想忍抽泣的声音却越大。
梁成轶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她晶莹的泪光,右手死死地抓着签字笔,心,抽疼,他知道她为何而来,他在见到包启扬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认了,以现在的证据还不足以认定他贪污,大不了倾家荡产来填补那些亏空,可他不想把包晓玫扯进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何况他们早就分道扬镳,而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这里是恒远公司的办公场所,外人不得入内,要哭出去哭。”梁成轶抽掉包晓玫手里的一页文件,放入档案袋里,下了逐客令。
“梁子,你别这样,我哥哥他是个混蛋,赌博、吸毒、无恶不作,他是自作孽不可活应该坐牢的,你没必要替他担这罪名,你跟检察院说,让他们去抓包启扬!”
“你哥哥给我介绍那笔生意很诱人,合同是我签的,我明知很多条款不规范还铤而走险,以为能换来更大的收益,结果,赌输了,愿赌服输,没什么大不了!”梁成轶牵了牵嘴角,向后靠在椅子背上,云淡风轻地一摊手,好似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骗人!你明知道那是高利贷公司,是我哥哥求你说他被逼债逼得活不下去了才找到你的,你明知道那是火坑,干嘛去跳!”包晓玫两手撑在桌台上,身子极力前倾,想努力说服梁子揭发包启扬。
“我不知道,我是个商人,商场如战场,走错一步就可能成为阶下囚,下面那么多人对我这个位置虎视眈眈,每天提心吊胆,而我早就不想在这儿呆了,那合同不过是个幌子,恒远放出的那些款有十分之一就足够我过下半辈子的了,我和你哥只是互相利用罢了!”梁成轶点了根烟,烟雾弥漫朦胧了他的面庞,他从来就是说谎高手,这一次,也不例外。
“你胡说!你不会为了钱出卖公司利益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就是那样的人!”梁成轶凑近她的脸,鬼魅地一笑,吐了口烟圈,正好喷在包晓玫怒气微峥的脸上。
“你……”
“不好意思,我还有会,你自己回去吧,恕不远送。”梁成轶粗暴地打断包晓玫的后话,狠狠踩灭扔在地上的烟头,决绝地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包晓玫恍恍惚惚地下了电梯,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梁成轶的话,她不信,她一个字也不信,那个不顾自己脚崴了还背她去医务室、不顾自己势单力薄还为她打架的梁子,怎么可能会和高利贷串通私吞公司的钱,他一定是骗她的,一定是。
在B市读了4年大学,可如今毕业了,同学们工作的工作、读研的读研、出国的出国,在这炎炎夏日,包晓玫走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头,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该去哪儿。
一路上跌跌撞撞,从家跑出来,现在口袋里只有5块钱,面对这个国际化大都市,面对这个纷繁的世界,包晓玫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她突然深刻地体会到梁子这些年一步一步打拼过来的艰辛,他一个人负担了那么多,她好想帮他,哪怕只有这么一次。
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梁子住的小区门口,包晓玫凭着依稀的印象,找到记忆中的那件公寓,敲了敲门,没人应,她便靠着门,坐在楼梯上。
这一等,就是一天,待到梁成轶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的很高,黑暗里一个人影蹲在自家门口,影影绰绰地把梁成轶吓了一大跳。
“包晓玫!?”
“梁子,你终于回来了,”包晓玫拍拍身上的土,高兴地跳起来。
“你在这儿干嘛!”梁成轶的脸上依旧是愕然的表情。
“等你啊,我知道你早上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不想让我跟着你吃苦,对不对?可我不怕,这一回我一定要留在你身边。就算那是我亲哥哥,他犯了法我也得大义灭亲,不能让你背这个黑锅。”包包说的是大义凛然、唾沫横飞,梁子只是环抱着双臂低着头默默地听,心里有感动有欣慰,可事已至此,他已没办法承诺她什么。
“说完没有?”他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开口。
“说,说完啦。”
“那我进去了。”
“呯!”门重重地合上,包晓玫被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