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温柔一笑起手,“无事,起吧。”耶律斜轸护着她的身子冷声道,“何事,竟如此慌张?进门不看人的吗?”
那人急道,“五夫人在牢里服毒了!”
冰冷的牢狱里,千雪抱着知瑶的身子,紧紧的拥着,嘴里不停喃喃,“不会有事,不会……知瑶,别离开我……”李元泰凝眉瞅着知瑶不停从嘴里溢出的血,咬了咬牙,对施救的一位年轻太医摇头,示意他停手罢。
“不!”千雪一把扯住李元泰的手臂,冷眉,几乎咬伤了自己的压根道,“救她!”李元泰低了眉,自顾退在一边。
“李元泰!”千雪嘶吼着,知瑶用力捏住她的右手,轻唤着,“姐姐……”“不准说!”她擦干净她嘴角溢出的血渍,双手颤抖着扶起她的头,叫道,“你答应过我,会活着,我不许你死,不许!”
知瑶双眸含着泪,胸口难以抑制的疼,“姐姐……好疼……”千雪猛烈的点头,“我懂,我懂……过一会儿就好了……”
知瑶拽起她的手艰难道,“孩子……”千雪忙转头叫着戈卢,“孩子呢,怎么还不把孩子抱来!”戈卢瞅着知瑶痛苦的眼神,忙道,“已经去抱了。”
“不……不必……”知瑶抓住她的手,死死的扣着,哀神道,“不必……要孩子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娘亲……”
“胡说!”千雪抑制不住的叫喊。“我伤了她的父亲,是个预谋已久的刺客……”知瑶苦笑着。
千雪摇头,见她嘴角又溢出血丝,忙转头横声喊道,“李元泰,你还站在那里作何?”
“姐姐……对不……对不起……告诉……告诉他……我不……后悔……这一辈子……够了……”那双紧握着千雪右手的双手突地没了力度,千雪瞠目,知瑶头缓缓朝下仰着,泪水滑落在她抱着她头部的手臂上,亦渐渐没了温度……
“啊!”千雪盯着她惨白的面容,突地仰头咆哮,心痛欲裂,咬破红唇,满脸泪湿……
“扑!”却听身后一把声音,耶律休哥直立的身子,双手紧握着木栏,瞳孔深陷,撕心裂肺之际,尽吐了一口血,旋即眼前一黑,身子向后栽下……
“夫人,求你,吃口吧,你都三日未曾开口了。”侍香跪在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千雪面前不停的求着。耶律斜轸站在门口,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进入,对侍香道,“下去吧。”
耶律斜轸坐在她旁边,转过她的身子,面对面,握起她的双手抚在自己的脸庞道,“我知你难过,更加不懂,甚至觉得知瑶不值的如此。但她选择了这条路,必有她的原因,有她的无奈……”
千雪撩眉,一瞬不瞬的瞅着他。他伸手摸着她的脸庞道,“若想哭便哭,何必忍着。痛快哭一场,把心中的悲痛释放出来?雪儿?能听见我的话吗?”
千雪瞅着他柔软的眼眸,双眼一闭,一股泪水顿时迸发出来,耶律斜轸拥她入怀,听着她在胸口吚吚呜呜的呻吟,不停的安抚着,“哭出来便好,如此便好……”
千雪静默着看着摇篮中的婴儿,思绪恍然。耶律斜轸过来拥住她的腰身道,“孩子还未有个名字?你取一个吧,这也是知瑶的心愿?”
千雪转眸瞅着他道,“我有些冷。”他双臂一收,紧紧的拥她在怀,“明日便是除夕之夜,按着惯例,咱们都要进宫朝贺,但你的身子……”
“他去吗?”她依偎在他胸口问。耶律斜轸缓缓摇头道,“不知,自从知瑶去后,他便一直未出过门。就连孩子也未曾瞧过一眼。”
千雪闭了闭眼,闻着屋里香炉里散出的淡淡菊香便道,“乐橘,就叫耶律乐橘吧。知瑶希望她快乐,她会快乐的,对吗?”她撩眉问。耶律斜轸摸着她红白的脸庞,低头轻碰着的红唇道,“会,她会有南橘坚定不移,永志不渝的性子,会像菊花一般快乐飞舞在草原上,会成为这上京唯一一颗橘树……”
她抬眸温柔一笑,见他盯着耶律乐橘深邃的亮眸,瞅着孩子问,“你喜欢她?”他点着她的鼻头道,“不知怎地,竟觉得她像你……”
千雪瞅着那孩子的睡容,脑中突地滑过知瑶当日的话,“我伤了她的父亲,是个预谋已久的刺客……”刺客?她明明答应她为了孩子要活着,即便再痛,她亦会坚持!可一夜之间,竟服了毒,毒药?是谁给了她毒药?
侍香领着一个侍卫进了屋,那侍卫忙对千雪躬身行礼。千雪瞧了一眼侍香,侍香点头道,“你且说来,五夫人死的前夜谁去探过牢房?”侍卫撩眉,旋即低眉道,“奴才不敢说。”侍香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那侍卫便不再怯眉,径直道,“是二夫人。”
千雪凝眉道,“你可曾听见她们谈了些什么?”侍卫道,“奴才只闻得二夫人说谁是窑子里的女子,身份低贱什么的,还说拖累孩子的事,什么丢脸不丢脸……”
千雪见他回忆,复追问,“还有什么?”侍卫道,“噢,还提到王爷,二夫人说,即便王爷醒来,断不会接受一个曾经用刀刺伤他的女子,更别说是孩子了。倘若日后孩子知道自己的娘亲是刺杀自己父亲的凶手,将作何想,又会引来多少非议……”
千雪噌的一下起身,双手紧握。侍香忙打发了那牢狱侍卫,过来劝她道,“夫人莫生气,咱们来日把这话告诉隋王爷便是。”
千雪呼了一口气道,“告诉他,又能如何?知瑶活不过来了……”耶律休哥的二夫人便是仗着自己身边有个儿子庇佑,才逼死了知瑶。即便耶律休哥知道此事,也会为了长子留她一条命。冤冤相报何时了?知瑶不会再回来了……
千雪沉沉的闭了眼,一颗颗泪珠如断了线般掉落下来,双手撑在木桌上痛苦的呻吟,“知瑶,你好傻,真的好傻!”
除夕夜晚,侍香挑着灯笼陪着千雪漫步在宫院花园里,但见一人过来道,“寻着王爷了吗?”那侍从指着前方道,“王爷和驸马爷在暖阁房吃着酒呢。”
千雪点头,旋即便向暖香阁而去。进屋,竟见耶律休哥一身黑貂绒长袍,手持酒杯,面色因吃了些酒,泛着红色。但唇角却泛白而裂。眼眸深陷,仿若甚是疲惫。身子摇摇晃晃的歪坐在穆易对面,瞥见千雪而来,起身便过来拉住她的手腕道,“来,陪咱们喝酒,这里暖和。”
千雪被他拉着坐在他身边,瞧了一眼穆易,见他脸色淡漠,眼神却深情。无奈撇头,见耶律休哥与她倒满了酒杯,忙叫住他的手道,“我知王爷酒量好,但也不可伤了身子?”
耶律休哥甩开她的手凝眉道,“你不是啰嗦之人,今日如何不痛快了?要喝便喝,少的言语!”千雪磨不开,穆易不劝,反而举杯与他对饮,喝道,“今日一醉解千愁!”
“好!”耶律休哥仰头一饮,痛快淋漓。但见千雪还在别扭便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千雪微微一笑,举杯道,“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语毕,仰头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