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道,“没有。”
提笔,千雪左思又想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思念,突地想到卓文君那笔下的文字。便起手,“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盼。杨延辉,你且看好,是盼,不是怨啊。千雪书笔!”她微笑着又在自己落款的地方,画了个调皮的娃娃脸,喃喃道,“叫你不想我?”
封了信,叫田无尽送到杨七郎手中。田无尽刚转身,梅香撩帘进来道,“王爷问姑娘,愿不愿到前厅凑热闹?”
千雪道,“告诉王爷,千雪谢王爷邀请,不过身子有些不适,就不去添麻烦了。”
梅香顿在原地,千雪见她不去回,便问,“还有其他事?”
梅香为难道,“姑娘最近已拒绝王爷许多次了?”
千雪明了道,“你且回去,王爷不会怨怪任何人的。”
梅香出去,千雪无奈摇头,她心中自是明白梅香的一番好意,她这个主子不明不白的住在王府里也就罢了,还三番五次拒绝赵恒的美意。梅香心中定是怨怪她了。谁不想自己跟从的人飞上枝头变凤凰,一人升天,鸡犬得道。但她无心富贵,更不贪恋那不长久的恩宠,只求杨四郎能平安的回来,无欲无求!
轻推开后窗,蓝蓝白日,绿绿清水,前儿还是白雪掩目,今儿已是百花开放。日子竟过的如此快,从上京至汴京已过两个年月,初雪姐姐的孩子恐要满周岁了?遥撵彧早为人父了吧?爹爹的身体一向可好?还有遥捏宏绪,贺薄嫂子……?一切仿若昨日,却也遥远。
“噗通!”窗外一把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低头,石拱桥上一个人影溜走,却见水中一个身影胡乱的扑腾。
“哎,姑娘……”梅香见千雪冲出院门,紧紧跟随。
“姑娘,小心些。”荷花池边,千雪拥着怀中的女孩游到岸边,梅香忙扯上她的身体,急道,“姑娘真是吓死奴婢了。”
千雪一面抹掉脸上的水滴,一面道,“别管我,看看她有没有事?”
梅香低头一瞧,惊呼,“呀,没气了!”
千雪猛的低头,见那女孩大约十三四岁,肚子鼓胀,脸色些许发白,恐是灌了些水,搪过气了。深呼一口气,掰开女孩的嘴,吹入,然后又是一下。
“王爷来了。”梅香忙起身,低头作揖。赵恒摆手,身后跟着四五个侍从还有几个未见过之人。
“大家不要过来,流通些空气!”千雪抬眸制止住众人靠近的脚步。赵恒幽着眸,转头急道,“还愣住作甚么,去传御医!”
千雪见那女孩还是未吐出腹中之水,一面压住她的腹,一面对身后的人喝道,“帮个忙,抬起她的头。”
身后之人忙低身,小心扶起女孩的头。千雪手下一压一撑,一声咕嘟,女孩连吐了几口腹水,千雪嘴角溢出笑容抬眸道,“快拍她的的背!”
那人忙轻拍了几下,女孩吐尽腹腔中的水,脸色渐渐缓了过来,气息也均匀了。千雪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她对面那人,一阵意外,“王爷!”
赵恒温润一笑,起身,叫人道,“把七公主抬回房间休息!”
千雪换了衣裳,擦干了头发,梅香为她正梳头,梅兰在外叫道,“王爷来了。”千雪忙起身,赵恒撩帘入内道,“可曾受了冷?”
千雪道,“没事,只湿了衣裳。梅香,梅兰给王爷倒茶。”
“免了。”赵恒道,旋即对梅香,梅兰又道,“下去吧。”
他坐在一旁的桌椅上,低头默着。千雪上前一步问,“公主可好些了?”
他道,“没事了,已回宫了。”
千雪见他迟疑地望着她,便道,“王爷是否有事和千雪说?”
他撩眉道,“可曾看见那推公主下水之人?”她脑海中滤过那逃走的身影道,“没有。”
“背影呢?”他又问。
她复摇头,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眼眸深深望向窗外的石拱桥道,“这里的视线着实很好。”
她顿了顿,盯着他的背影道,“王爷若不相信,何必来问?”
他回身,脸上深情有些凝重,旋即忽的淡漠一笑问,“在府里住了一段日子,我可曾亏待于你?”
千雪不解,心中猜测着他的话外之意,缓缓开口,“王爷对千雪百般照顾,千雪感激不尽!”
他低哼,撩眉笑道,“这些虚话不是我想听的,我只要你句实话。你想留在这里吗?”
当然不想,她皱眉,她想回杨府,他会同意吗?
他转身看向窗外,双手背后道,“我知你已与四郎定亲,但杨府是回不去了。”他沉了沉回头道,“不是我不帮你,这次,恐怕你不进宫陪伴七公主都不行了。”
“为什么?”她急切道。他不是留了她少半年吗,皇上也没有旨意啊,难道他……
“入了宫未尝就出不来,宫女嫁人也是常有的事。”他道。
“我不要!”她脱口而出,双手紧握两侧的裙边,双膝扑通跪在赵恒面前,“求王爷帮我!”
只一次,她只想留在宫外,嫁不嫁人是其次。她只想在这里安静的等杨四郎平安的回来。真的无求。
他低头深看了她一眼,越过她的身体道,“对不起,千雪,为保你无事,本王只能送你入宫,至少待在公主身边比我这里安全。”
她扯住他紫色长褂的脚边,不愿去想他话中的意思。
“今晚收拾一下,明儿本王去请旨!”赵恒抬眸迈步,走出了屋门。
千雪扑通一下软解在地上……
一大早,赵恒带着千雪入宫,王府门口,梅香收拾了一个包袱递与田无尽道,“好好伺候姑娘。”
田无尽正欲上前,赵恒却在他之前起手,看着千雪道,“动身吧!”
她瞟了他一眼,自己扶着车身,上了车。赵恒也跟了上去。踢踢哒哒的四轮马车中,千雪一直僵在一角,看向窗外。赵恒坐在她对面,默了半响才道,“我知你心中有气,但不可与自个儿较劲才是?”
她头耷拉在车窗边,依旧默着。其实,昨夜她早已想通了,赵恒能把那道圣旨推脱至现在已对她仁至义尽。要不是心底喜爱她,除了他这个皇太子,谁人敢拖着旨意。只是她无意救了七公主,又无意看到了那想害她之人?到底是祸还是福,她着实想不明白。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在襄王府里杀害皇上的女儿,这的确是件蹊跷之事。
赵恒的担心恐怕比她更多,醉翁之意不在酒,此刻,也许他该忧愁的是他自己。哎,做个皇上好难啊?她转头偷瞧着他,他却淡淡的朝她儒雅一笑道,“要我捎信给四郎吗?”
她眼前一亮道,“王爷要去沙河吗?”
他道,“前日沙河传来捷报,估摸着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她眼前一亮,旋即又缓缓放下神情淡漠道,“不必了,王爷只告诉他,我很好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