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之前的几个星期是我和他关系迅速缓和变好的时期,那段时间我们通过写纸条交流。
他告诉我,从他很小开始,他的爸妈就经常离开他到外地去,可是他并不知道他们去干嘛。他常常要换住在别人家里,直到前年,外婆才将他从亲戚家接过住,虽然外婆对他很好,可是他一直盼望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因为经常换环境,他也不知道能在这待多久,所以他变得不喜欢讲话,不喜欢交朋友,这样离开的时候也就不会难过了。
我安慰他,其实他爸妈到处奔波是为了创造好的生活给他,就像我的爸爸一样,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接他回去的。我有一个朋友叫谭皓成,虽然我和他分别了,可是我们还可以继续联系,所以江子臻你也应该开心起来,和同学们好好的相处,这样分开了你也不会难过的,因为我们还可以保持联系。
就这样,期末考试结束了,新的学期也来了。江子臻真的不再板着脸,慢慢地也愿意和同学打招呼,甚至到后来会听其他人讲笑话,也愿意帮助别人,比如张小妮就常常问他数学题。
只用了一个学期,他就慢慢融入我们的班级,并且大家也开始喜欢他了,因为打开心扉的江子臻是一个善良、多才多艺的小男孩,他甚至学了四年的小提琴。
我也将他当成了我的好朋友,我告诉他我和皓成哥的事,也告诉他等皓成哥来我家玩的时候,也邀请他一起来,这样我会介绍他们认识,那么我们三个就会一起成为好朋友。
他很开心,和我一样满怀兴奋地等着皓成哥的归来。
漫长的一年终于过去了,暑假谭阿姨果然又带着皓成哥来找我了。
皓成哥还是像个儒雅的小大人,对我和子臻都很亲切,子臻也说服他外婆暑假来我家住,于是我们三个一起能在我家屋后的树林里玩耍。而那年暑假我的叔叔也大学毕业了,回到我爸爸身边工作,和我们又住回了一起。他带着我们三个玩游戏,教我们做蛋糕,看夜空的星星……
子臻说,他很庆幸能认识我和皓成哥,在他孤寂的生活中,我们给他带来了快乐和关爱,让他感受到了家人的爱。
皓成哥摸摸他的头,“放心吧,我和霈容会一直陪着你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有子臻和皓成哥陪着我,我的生活就像被阳光宠爱,每天都是七彩的。
夏天还在滞留,我们就上课了,但皓成哥没有走,因为他家乡的重点中学还没有开学。而就在刚上六年级时,子臻赢得了全国小提琴比赛的冠军,那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飞奔回昆明我的家,告诉我和皓成哥这个消息。叔叔教皓成哥用木头做了一把模型小提琴送给他做礼物,而我为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我们都由衷地为他高兴。后来叔叔还在我家的院子里为我们留了一张影,只是没想到,那居然是我们三个童年唯一的一张合影。
那时开心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后来的故事会是离别,是泪水,是挂念,甚至是痛苦和死别。
获奖之后,子臻变得开朗地去认识其他新同学。就在那年秋天,子臻的外婆生了重病,他的爸爸妈妈也赶回来照顾她。
子臻跟我说,他爸爸很感激之前我们家对他的照顾,想要来我家拜访。我的爸妈知道后都很开心地准备着,以便接待子臻的爸妈。
就在子臻的爸妈进我家门的那一刹,我爸爸的脸色暗了下来,江叔叔仿佛也认出我爸爸来一样,场面变得诡异尴尬。
但江叔叔先豁达地上前,握住我爸爸的手,“原来是凌大哥,咱们真是有缘啊。”“哼!”我爸爸甩开他的手,转过背去。“凌大哥,你这又是何必呢?难得咱俩家孩子是好朋友嘛,咱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不敢,我凌健海可不敢高攀。我看今天家中很不方便接待客人了,你们还是请便吧!”爸爸的怒气完全唬住我和子臻,我的妈妈也上前轻抚爸爸的肩膀。
子臻仰望着他的爸爸,我看到江叔叔的脸抽动了几下,他低头看着我,笑道:“你是霈容,臻儿的同桌吧,叔叔很谢谢你对臻儿的照顾呢,”我也对他微笑致意,我爸爸愤怒地又转过身来盯着江叔叔,江叔叔就识趣地补充道:“既然凌大哥今日不方便,我们也就先走了,再会。”
“不送!”
江叔叔一手挽着江阿姨——一个衣着华丽却透着贤惠温柔的女人,一手牵着子臻头也不回地走出我家的客厅。子臻的小手提着礼品,走到院子时一直回头望,我想追上去,可是刚迈脚,爸爸就抓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和蔼热情的爸爸今天会这么爆怒和不客气,就这样,我和爸爸妈妈一直站在客厅,望着院子里江家三口的背影从我家的房子里消失。
妈妈开口问:“健海,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爸爸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松开了,他走到餐桌旁慢慢地坐下,好久都没说话。妈妈让我上楼去,自己走过去也坐下,握住爸爸搭在腿上的手,温柔地望着爸爸。
之后爸爸让我再不要和子臻来往了。
“为什么啊,霈容?”他看着我,“我不知道,子臻,我爸爸只是说不喜欢江叔叔,所以反对我们在一起玩。”
他追问:“那你真的会不和我来往了吗,我们再也不能做朋友了吗?”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我装着难过的表情,拍着他的肩说:“唉,子臻啊......怎么可能!我和皓成哥答应会和你一直做朋友的。”他看着我大笑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嚷着:“你骗我,吓死我了。”
“不是的,子臻,我爸爸真的不同意我们再联系了。但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很清楚一点,你以后不能来我家了。”
“是啊,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呢?”他也忧郁地坐在旁边想着。
“凌爸爸不喜欢我爸爸,他肯定不想再见到我了,虽然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可是不能找你玩,我们以后就会慢慢陌生掉的。”子臻在一旁自言自语起来。
“哎呀,傻瓜,我们以后还是可以一起玩的呀!”我接着说:“只要不让我爸爸看到我们还来往就行了。”
“嗯?”他来了精神,“那怎么做啊?”
我叉着手,开始出主意:“在学校,我们可以像平时一样聊天嘛,只是等我爸爸或妈妈来接我,咱们就互相不说话。你还是可以到我家找我,只是不能从正门来,你可以在小树林里叫我嘛,我就可以到树林里找你玩。”
他高兴地笑着,“对啊,好方法。”
“唉,不行,”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到,“霈容,如果我在树林里叫你,你爸爸妈妈就会奇怪,为什么我不去你家找你,这样他们就会怀疑是我了。”
“是啊,”子臻提醒我了,我转念一想:“哎,子臻,可以这样嘛,我们起一个只有咱俩知道的代号,你只要叫这个代号,我就可以下来找你了。我爸妈一定不会怀疑的!”
“那起什么呢?”他好奇地问,我摸着下巴想了想,“我叫霈容,你叫江子臻,以后你可以私下叫我容江嘛,霈容的容,江子臻的江,好不好?”他欣喜地点头。
“不过,”他接着说,“如果我想写信或者打电话给你,就不方便了。要不我们把****换成生姜的姜,那样的话,我写信给你,只要写容姜,不用署自己的姓名,你就知道是我。打电话给你,如果你爸妈接到电话,我就说自己叫容姜。这样更好,对吧?”
我咯咯地笑了,点头道:“嗯!”
“那这是我们的约定哦,你要记住啊。”
“嗯!”
“容姜,容姜——”这成了我们之间的代号,虽然深冬的天气渗着寒意,子臻却都会抽空来看我,给我讲他外婆的病情和他的烦心事,只要听到这两个字,我就能知道是他。可今天的呼喊显得十分急促,我噔噔的跑下楼,他已经大汗淋漓地站在小树林里等我。
“霈容,城里的医生说我外婆的病没得救了,我爸爸决定带我外婆去北京医治。”
“这样,那很好啊,如果你外婆能在大城市治病的话,说不定她就能好起来。”我们坐在枯草堆里说话。
“可是我爸爸说要带着我一块走,以后不管外婆能不能治好,都不回来了——”风刮起几片枯叶,波动了我们的心。
“那你爸爸说什么时候走?”
“可能就这几天。”子臻看着我。
“这么急,都不能等到学期结束吗?”他摇了摇头。
“霈容,如果我走了,会不会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子臻难过地问,其实我们都还只是刚满十一岁的小孩子,大人做的决定,我们又怎会有能力反抗呢?
“不会的,子臻,你要开开心心的离开,等你安定了,你可以给我写信打电话啊,就像皓成哥一样,我们还能联系着。等到我们长大了,就有机会再见了。”
“是么?”
“嗯,相信我!”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子臻,等夏天我见到皓成哥,我会告诉他,然后我们一起等你,好吗?”
子臻点了点头“嗯。”
我说:“那你到了大城市,要开心的生活,不要再板着脸不理别人哦。而且要记得我们之间的代号,不要到了大城市有了其他的朋友,就把我忘了。”
子臻赶紧摇头:“不会的,我还怕你会忘记我呢。”
“放心吧,我会好好地记着你的,如果有好的东西我会寄给你,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霈容,你对我这么好,我都开始想念你了。”
“咦…真受不了你了。”我们在坡上嬉笑起来。
冬天还没过去,江叔叔就带着子臻搬走了。
我又开始了等待的日子,等待着子臻,等待着皓成哥,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里,他们是真挚陪伴我的朋友。也许命运不开玩笑的话,我想我们的友谊会一直持续,可能会维持着一辈子。但命运之神安排我们相识时,仿佛就设定好了之后的路,我们只是表演者,负责把这出话剧演完,直到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