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意紧紧抱着她,眼神却不知已经飘向了何方。面前这人是她最好的朋友和伙伴,面对离别之时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甚至连挤出话的勇气都没有。只得任由她抱着,享受着泪和哀伤的洗礼。她一生之中极少经历分别,甚至面对穿越这个事实的时候都是从容而淡定的,接收,照顾,生活,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但是此刻,看着肩头哭得像个孩子的某人,她心头的自责突然泛滥开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有人为了一个人放弃了全世界,她不认为自己属于那一类。但是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和未来的打算,都是把未知牵在一个已经发生的注定无法更改的事实之上。其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种离别是否属于逃避,抑或只是抑郁之后的一种散心,但是无论怎么想,这种离别除了离开那个人之外,还要和这里的生活,这里最重要的亲人朋友分别。她不知道这种离别,到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她能否真的承受得起。还有那未知的未来生活,是否真的如想象中那般美好。
或许吧,但是对她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不准备再踌躇留恋了。
拍了拍李唯潇的肩膀,她轻声开口道:“唯潇,谢谢你这么久的照顾。”李唯潇本来只是抽噎着,听到傅如意这话,却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般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叫道:“傅如意你好,你真好。你这个混蛋王八蛋,谁要你感谢了,谁稀罕!”她的脸越来越红,一番火气下来,倒是让原来的泪干得差不多了。
“我想着就难受……”李唯潇抹了把眼泪,继续指控着傅如意:“我哪是想我自己,我是想着你啊!你瞧瞧你,瘦胳膊瘦腿儿的,走到哪里不是个吃苦的命!在这儿还有我替你照应着,到外面你可怎么办。那个顾青书毕竟是个男儿家又是个年纪小的,家事上或许能帮上你,但是外面的事情都得你自己一个,你到时候可怎么办呢?”
傅如意僵在那里。她没有想到这些,自然也不知晓该如何回应李唯潇。是她对不起她,她虽然不算是背叛了这段友情,但是以后的不再相见和背叛有什么区别,甚至更为残酷和冷漠。
“对不起。”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谁要你的对不起?”炸毛的猫变成了暴怒的狮子,傅如意可以看出这家伙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之前一直苦苦守着的情绪也在一刻间崩塌:“对不起对不起,可是还是要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像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到外面看看长长见识也好,毕竟我还年轻着呢!”擦了下眼泪,傅如意笑着松开了她的胳膊:“说不定我哪天回来你孙女都大了呢!”眼泪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肆意泄出,沾满了指缝。
李唯潇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如意,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说什么。你之前并没有什么自己的主张,旁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与我也不算亲近。自从那次大病,你变得有主见了,你若是自己做的决定,只要不是一时冲动,不管是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只要你,有空回来看看就好。”
“咱们一直是朋友,你是老板,我是伙计,我还得靠着你吃饭呢!”伸出衣袖抹了把眼泪,李唯潇嘟囔着开口道。她虽然知道如意做出的决定和那个秦沉有关,但是如意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会支持,只要她别将她忘记就好。如意已经住在这里这么久,李唯潇甚至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临她的离别。她李唯潇这一辈子,是注定蜗居在这一小块地方慢慢度过余生的了,就算人到中年依旧存着年轻人的热血,却免不了牵挂自家的夫郎孩子。去那些大城或许是见识的好机会,但是去个十天半月还可以,时间久了还是注定要回来。
傅如意重重的点了好几个头:“会的,应该会的。说不定我出去看个一年两年,过不久也就回来了呢!我腿脚毕竟不方便,也走不了多远。”她只能说“说不定”,人的承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相信的东西,若是给了,换来的只是失望,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李唯潇平缓了情绪,但是面上的沮丧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傅如意知晓自己的做法终究是伤害了她。在这件事情上,李唯潇是最没有责任的一个,却仍要承受朋友分离的伤感。是她强加的,在排遣痛苦的时候却把这些离别的愁绪强加在她身上,让原本无事的她跟着忧伤心酸。
两人相互说了会儿话,傅如意也不想再勾起她的伤心,便收拾了包裹,把乡亲们送的东西分了一半给她,这才拎着剩下的那一半回了家。 此刻不过是下午三四点钟,没有正午的酷热难当,也没有夕阳无限好的舒适,有些闷,再加傅如意心情着实不好,似乎整个人都烦闷了许多。踩着偶然飘过的绿叶子,傅如意毫不客气地多踩了几脚。说实话她此刻并不是很想回家,尤其是那个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或许人家正快活地等着情郎来接,自己却只能憋闷着仿佛丧家之犬一般的离开。
好吧,人都是喜欢抱怨的,尤其是女人。现代的女人和这边的男人差不多,都有些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她虽进了女人的身子,神经也比以前粗了些,但是遇事有些哀怨的情绪多少还是留存了些。毕竟是自己选的路啊,就算导火索是那个人没错,但是自己也完全可以选择不走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契机罢了,没有那个人的存在,或许自己只会走得更早。
一路走着歇着看着,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景致全都看光。傅如意只觉得这一路越往后走,自己身上的那种烦躁心情就消失的越快。等到家门那标志性的植物出现在眼前时,外面已经到了夕阳无限好的时候了,她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却没有立刻进去。
她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离去的那几个小时之内,自家发生的那一场拉锯战。
两位相貌上佳的美男子各自站在主屋的一侧,对视,冷哼,沉默。当然,这沉默终会打破。
秦沉本不是多话之人,但是却在这两天中不自觉的烦躁,看到面前这位长相上还算小孩心智却已经和成年人有的一拼的家伙,他只觉得浑身难受,有一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吐出来的欲望。他绝对不会承认他的情绪和傅如意有半点关系,这个地方,他早就想离开了,那个人,他也决不会留恋。离去是他长久以来的愿望,他决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后悔与惋惜,他,必须走。
顾青书站在屋子的一侧,摆弄着傅如意前不久带回来的一小盆花。看着秦沉那虚弱的模样,他微微蹙了蹙眉,却仍是开口了:“你身子不好,还是去歇歇吧。若是看到那这样,如意怕是又要生气了。”秦沉脸色有些苍白,眼角围了一圈,略微有些发黑。
秦沉本来尚能沉静着,听他说完这话,他只觉得一股怒意冲上了脑子,怎么消都消不掉。慌不择言间却是已经开口了:“如意,这才什么时候,都已经叫得这么亲密了?”话甫一说完他便已经后悔了,他这话说的,怎么像一个妒夫……这,明明是他原来最不屑最厌弃的东西,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一向知晓自己心比天高,却也因着所爱之人未曾来接他有了这一段痛苦难熬的日子。曾经他也想过自己是否会命比纸薄,但是接到那封信的那一刻,一切都已不复原来的模样,他必定,会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为何……为何会像个妒夫一般?
顾青书面上却无异色:“我只在乎她的想法,旁的事情,与我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