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样也好,傅如意暗暗的想,若是家中再有事情让她烦扰她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屋子里还没有点灯,傅如意斜倚着墙站着,思绪却已经不知飘向了何方。
“啊!”傅如意只觉得自己身子碰到了一个软绵绵轻悠悠的东西,随即耳边便是一声尖叫传来。
傅如意退后两步,这才出声道:“别叫了,是我。”那人才从尖叫中恢复过来,轻轻拍了拍胸口:“是你啊,回来了怎么不出声?”傅如意对顾青书这小家伙说话的口气已经习以为常,这家伙从来就没有对她礼貌过,要么就是个“喂”,要么就直接叫她的名字,根本就不会叫什么姐姐的。想到这里傅如意不免有些丧气,秦沉那家伙明明比她还小上几岁,顾青书却是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甘愿。
有些颓然的低下头,傅如意也不理他,径自进了自己的屋子。身后的顾青书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也走了出去。
傅如意也不清楚这十天究竟是怎么过下来的。和那人虽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中间毕竟还隔着一个顾青书,但傅如意却觉得膈应死了,甚至连话都懒得和那人再说一句,甚至呼吸着同一种空气,都成了她伤心的理由。每天无所事事,甚至连下床的心思都没有。
但不管她愿或不愿,距离那期限的第十天只剩一天了。
傅如意似是恢复过来了,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就连一向对她的生活习惯彻底了解了的顾青书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小孩儿很明白她情绪的转变是为了什么,但他并不是那多话之人,只是瘪着嘴转身往外走,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傅如意自然不会懂他的心思,她在感情问题上可以用愚不可及这个词来形容,尤其是现在,她渐渐被这里女子多粗枝大叶的传统同化了,再加现在有的这副身子,让她对自己的信心严重降低。
“青书!”眼看着他就要走到门口,傅如意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顾青书转过身来,红着眼眶盯着她:“有什么事?”声音低沉,却在不自觉中泄露了主人不满的情绪。傅如意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她难道又得罪了这小家伙了?不过再想想,她这几日情绪欠佳,说不定这小孩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子气呢!想到这里她便把声音放得更低:“青书,前几日带回来的菜家里还有吗?”顾青书低着头,久久傅如意才听到他的回应:“还有一点,那些新鲜的前几天就煮了,根本放不住。”那声音中并无太多情绪外泄,但是傅如意还是感觉到了小家伙如她一般沉闷的心情。
“过来。”傅如意在一边招了招手。
“嗯?”
“过来。”傅如意再说了一遍,小家伙这才挪着步子不甘不愿地走到她跟前。
“心情不好?”捏了捏这家伙的小脸蛋,享受到了软软的触感,傅如意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
“没有。”依旧是闷闷的声音,小脸蛋上却在不觉间染上了一丝红晕。
傅如意瞥了他一眼:“还说没有。算了,你们这些娃娃的心思我也不懂。对了青书,你跟我一块儿走不会想家里人吗?”她真怀疑自己做的这些有拐卖儿童的嫌疑,好吧,她承认,看到这么一个成熟的小正太在面前她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些东西。顾青书低头沉思了一会,方才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傅如意,小声开口道:“我已经没有家里人了。”
傅如意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青书,对不起。”
小孩扬起一抹笑:“你,你别这么说。我觉得这里就是家,你就是我家里人。”那笑容如此美好,是一个年轻的孩子所能展现出来的最美好动人的东西,傅如意不禁看呆了,隔了许久才恢复过来。想及此处,傅如意不由得老脸一红,自己都这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会被美色所惑,而且这个美色的制造者,居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正太。暗暗道了两声罪过,傅如意不由得埋怨了一阵自己的定力,当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某位叫做顾青书的瓜娃子嘴上带着笑,脸上全是满足的神色。
拍了拍衣袖,傅如意懊恼地捶了一下头,大声开口道:“哎,光想着和你说话呢,正事儿都忘了!”顾青书疑惑地盯着她,傅如意微微笑道:“秦沉不是快走了嘛,我给他做一桌子菜送送他,也不枉他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对了,青书,你来这儿这么久,也没怎么尝过我做的菜吧,今天就要你看看我的手艺。”
“哦。”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声音离开变得低沉起来,傅如意囧了,现在的孩子都是变色龙吗?怎么情绪变得这么快?作为一个年纪已经比较大的女人,傅如意觉得很有压力。眼睁睁看着某小孩直接从房里出去,那低沉失落的表情无一不展示了他此刻的沮丧。傅如意虽始终不觉得这会和自己有关系,但是这小孩毕竟是从自己屋里出去的,若说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倒也说不过去。
难道是自己说要给秦沉做饭,这家伙生气了?还是想到自己从没给他做过一顿饭发闷呢?
摸摸脑袋,傅如意找出自己很久以前穿过的那件围裙,系好带子便进了厨房。厨房里干干净净的,看的出来那小家伙在上面花的心思不小。饭做得很快,一是因为技艺纯熟,二则是旁边有顾青书这么一个灵巧的帮工,他似乎能懂得傅如意的全部心思,有些小事情根本就不用傅如意开口,他都能直接干得妥帖。
将一盘盘菜端上了桌,秦沉房里却依旧未见人声。傅如意和顾青书对视一眼。顾青书立刻又回了厨房:“还有一锅汤,我去看看。”傅如意只得转了身子,往秦沉屋子里走去。
那人靠在一边的躺椅上,房间窗户就开了一点,屋子里稍微有些闷热,他的脸也映上了红色。听见门响,他略微抬起眼皮,整个人身上都是一股慵懒的味道。若是面前的人不是秦沉,傅如意定要赞一声翩翩美男子的,只是这个人却注定是他,她心中滋生的绮念便只能在这一刻全部停止。
“出去吃饭吧!”走至门边却不进去,傅如意低声开口道。她直到今天,都没有一种相对优雅冷静的态度来面对这人,当然明日以后这种事情就不需她来纠结了。秦沉微微应了一声,语气中竟有股……似乎是顺从的味道,若不是自己确实看到那人饱满的唇微微开阖,她当真会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如意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回到了桌边,顾青书那小孩儿似乎还没有从厨房出来,她便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等着。
“啊!”又是一声尖叫传来,傅如意只觉得脑子一空,顾不上屁股下面的凳子已经倒了下来,直接冲进了厨房。
顾青书红着眼睛站在一边,锅里的汤热气腾腾。
傅如意一下就明白了,心疼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说拉了他的手就放到水盆里按住了。“疼不疼?”小孩儿的眼睛依旧红红的,男孩子的身子本来就娇贵,他虽帮了傅如意很多忙,被烫伤却还是第一次,真是疼!眼泪珠子不断往下面掉着,看着傅如意的脸都皱了起来,只得在一边不断好言安慰着。
疼,是真疼。但是看到面前女人脸上焦急惊慌却又温柔的神情,他忽然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此刻她眼里只有他,明天以后,她的生活里也只会有他。
冷水洗了一阵,傅如意这才想起桌上已经做好的菜,也不知道秦沉出来没有。正想着,却见秦沉站在门边,一只手扶着门,眼睛却死死盯着她和顾青书交握的那只手,眼里忽明忽暗,身子却愈发显得单薄。
“秦沉,你先吃吧,我给青书包扎一下伤口。”见他神色变化,傅如意也抽不开身,便低声开口道。她手里却也不闲着,找了些药替顾青书擦上。小孩脸上的神情很委屈,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傅如意有些无奈的轻笑,每次见到这小家伙,她心里最深沉的母性总是会被发掘出来。
秦沉却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傅如意动作轻柔,声音轻柔,神色却如同当初安慰他一样温柔,只是对象,却已经变成了对面那个笑得乖巧的男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突然泛滥而起的酸涩之意是什么,但是他却不想走,他想看看,傅如意能为顾青书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