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琛下意识揽住阮宝的腰,看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金灿灿的月牙,不禁也咧嘴跟着笑起来。
门外三人的尖叫声持续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平歇下来,又响起囡囡撕心裂肺的嚎哭,以及钱婶细声细气的安抚声。
纪琛怀中温温软软,耳中听闻这些嗡嗡的噪音颇感不爽,沉声叱道:“闭嘴!”
这两个字裹含着灵力,穿透了紧闭的房门,落在外边人的耳朵里,犹如另一道惊雷炸响,噪音顿歇。
纪琛满意地舒展了眉头,按住怀中兔子般蹦跶着的人,好笑地顶顶她的额头,“这就是你的大事?顽皮。”不过他喜欢。
阮宝身子后仰,不让他顶到,笑眯眯地说:“纪琛你傻啦,吓鬼算什么大事,我能看见金豆豆了!”
“金豆豆?”纪琛不明所以,拿出手机调出镜子,竖在她面前,“你眼睛里面长金豆豆了?”
阮宝“哇”一声,惊奇地盯着镜子里那对金色的瞳孔。
她并不是第一次将灵力汇聚到眼睛上,却是从上回杀灭恶鬼之后,才开始能看见灵气的。那一次,似乎卓清宁也说过她像“火眼金睛”,只不过她也以为是夕阳的映射罢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破”了么?
想到这里,她拍拍纪琛的肩膀,急急地说:“你把灵力聚拢到眼睛上试试。”
纪琛噎了一下,苦笑道:“我不是你,哪能这么精准自如地操控灵力?”
阮宝讪讪地“哦”了声。她最初修炼的时候,也是只能感觉到灵力的存在,却不能控制灵力流动的。纪琛并未刻意修炼过,同卓清宁一样,只会几种基础的咒术,不能操控灵力也属正常。
这么奇妙的景象,只有她自己能看到了呢。
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低落,纪琛低低地笑道:“阿宝说给我听也是一样的,那些金豆豆是什么?好看吗?”
阮宝抖抖精神,将第一次发现灵气微粒,直至方才试验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纪琛。
纪琛既感到惊奇,又异常欣喜,抱着阮宝的腰转了一圈,笑道:“阿宝真了不起,即便卓叔当年都没能看见灵气吧?”
阮宝摇摇头,“师父没教过我,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师父还有好多好多东西没有来得及教给她。许多咒术阵法,都是她通过师父留下来的典籍自学而成,甚至灵力的微操,都是她自己摸索感悟而得。
“照你这么说,符纸和符文似乎是调动和凝聚灵力的一种方式,”纪琛分析道,“画符时本就需注入灵力,像手印一样,是引出我们体内灵力的,类似钥匙的东西。”
阮宝赞同地点点头,眸中闪着熠熠金光,“所以我想,如果不使用纸符,是不是也能施展咒术呢?”
纪琛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眼中透出隐隐的笑意和鼓励。
使用符咒,几乎是道门千百年来的铁律,明黄的纸符,赤红的朱砂,俨然成了茅山道士身份的象征。
然而,为何使用纸符,为何会有如此神秘瑰丽而又千变万化的符文,却已被历史的车轮碾碎,再也无人知晓。
阮宝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
她缓缓伸出一只手,平摊在面前,小心翼翼地将灵力调动到掌心上。
金色的光芒渐渐自白皙的皮肤下涌现,空气中的灵气微粒立即转头,向那更加温暖璀璨的光源奔去,与阮宝体内的灵力相互融合。
纪琛紧盯着她掌心上升起的一团小金球,呼吸几乎静止。
阮宝咬着牙,一滴透明的汗珠顺着颊边流下,没入衣领中。她控制着金球中无数的微粒,将它们一一划分,排列成五雷咒繁复的符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纪琛担忧地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模样,却不敢替她擦拭,只得祈祷金豆豆们乖一点,快些顺着阿宝的心意排列好。
阮宝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麻,轻轻颤抖起来,她却丝毫不敢分心,生怕自己气息一乱,这些好动的金豆豆就一哄而散。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的符文终于成型,所有不安分的灵气瞬间凝聚在一起,平稳地立起来,再度变幻,形成一枚哔啵跳动的雷球。
阮宝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猛的将手中雷球掷向窗外,轻叱一声:“去!”
雷球撞在屋外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将敦厚的树干生生洞穿,留下一个焦黑的洞口。残留的火光被大雨浇熄,嗞嗞冒出白烟,带来刺鼻的焦糊味。
“阿琛你看,我做到了……”阮宝虚弱地扯出一抹笑,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纪琛双臂一揽,将她稳稳地接到怀里。
他低头打量着她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无奈却宠溺地笑了笑。
一直都知道,她骨子里有股与他相同的狠劲,坚韧,倔强得不像一个花朵般娇嫩的小姑娘。尤其是卓善仁去世之后,她更加拼命地去修炼,否则,凭她二十岁的年纪,即便拥有纯阴之体,也绝不会这样快就能达到如此高深的修为。
他幼时乖僻,最恨旁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可自从和她在一起之后,亲眼看着柔弱的小女孩每日里刻苦修行,他亦开始觉得,努力、吃苦,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她在山顶上修炼咒术,他就在山脚下,绕着她一圈一圈地奔跑。
她结束修炼时,他就从最陡峭的山壁上,一步一步爬向她。
夜里临睡前,她在床上打坐冥想,他就在床边做各种各样的炼体训练,等她睁开眼,两人一道钻进被窝里蒙头大睡。
窗外大雨倾盆,冰凉的夜风吹进来,吹起阮宝鬓边垂落的发丝。
纪琛将她打横抱起送到床上,仔细将她身上的汗水擦干,又红着脸绷着背替她换了干净的睡衣,这才熄了灯,一咕噜爬到床上,在她身边躺下。
“阿宝,晚安。”
他侧过身,圈过她细细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安心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