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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焚楼

叶旗突然射杀鹿走渊,念心也颇感意外,正打算质问叶旗,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晕倒在地,原来是白从松出其不意将她打晕。

“从枫师弟,莫放走了梁上那小贼!”白从松一边夹起柳念心,一边让白从枫去擒拿叶旗。

还不等白从枫出招,一把玄铁刀早已直奔叶旗面门,叶旗躲闪不及左肩中刀,惨叫一声从梁上跌下。大省来不及收住身形,一个纵步跳到叶旗跌落之处,刚刚扔出去的玄铁刀兀自淌着鲜血,却不见了叶旗的身影。

白从龙大喊一声:“辋川弟子听令,仔细搜寻方圆十里,不得放跑了害死师伯的贼人!”

众弟子一声“遵命!”纷纷散开,执行搜查命令。

然而四天过去了,弟子们将辋川周边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眼见着几日后就是鹿走渊的大殓,众人心中更加悲愤。

只是过了几日,白从松仿佛老去许多,原来的花白头发此刻已经全部变白,白从龙看到他心头一酸,又看看其他门人也是面带悲戚,一个个憔悴的不成人形,终于叹息一声,朗声说道。

“辋川门人听令,我派先贤鹿走渊老英雄一生不慕名利隐逸江湖,替天行道殚精竭虑,当为我辈楷模。辋川弟子应人人效法,为苍生不遗余力,为太平不争小利!”说道此处,白从龙已经泪流满面。

“辋川派三十九任掌门人白从龙率门人弟子提议:黄河以北三日之内不举午炊,缅怀鹿走渊老英雄···”

看到白从龙数次哽咽,大省早已肝肠寸断,鹿走渊的谈笑风生,鹿走渊的倔强···一幕幕在眼前清晰浮现···

在白从龙提议下,身为乡间饭馆、市镇酒楼、官宦内苑、商贾宴所主厨的辋川弟子,无一例外的在三天内“不举午炊”···甚至从皇宫传回的消息称崇祯帝在御厨总管的谏言下,有感于鹿走渊的英雄气概,竟也三日不食午膳。

这一日是鹿走渊的大殓,辋川派在总坛中为其设下灵堂,门人弟子披麻戴孝,哀哭之声响彻滋水。其他武林正派也纷纷前来吊唁,白从松看着络绎不绝的拜祭者,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找来白从龙、吕大省等人私下合计一番,众人也觉得十分妥当。

于是由白从龙出面,在长安各大门派间广发英雄帖,以“诛灭邪魔,恢复长安武林秩序”为宗旨,号召各派共同对付化身谷,并约定在下月初十日齐聚辋川总坛,共同商议“诛邪”大计。

一时间长安各大驿道上辋川弟子往来频繁,英雄帖也如雪花一般飞到各大小门派手中。有些门派长期受到化身谷打压,或者与化身谷有深仇大恨、武林纠纷,此刻看到辋川派终于要出头“诛邪”,不免兴高采烈,分外积极。也有些门派出于与辋川派交情颇深,或者只是单纯觉得江湖中若有大事如果少了自己门派的身影,对于门派形象必然大打折扣,在收到英雄帖后,也是积极响应。

还有一些善于投机的门派,他们敏锐的嗅觉早已觉察出,此次“诛邪”无疑需要一名统一协调人,野心之火再也压抑不住···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新近成立的门派,巴不得可以参加这样的武林盛会,好提升知名度···其他一些独行侠、江湖名流,对这种江湖聚会乐此不疲,不过是凑凑热闹,会会朋友,增加一些谈资、打听些消息···

总之对于辋川派的英雄帖长安江湖反响强烈,参与积极。然而白从龙心中明白,唯有除化身谷以外的其他六大门派支持,才能真正的集聚力量,共同“诛邪”。于是在聚会日子快要临近的这几天,他天天安排弟子外出几里去迎接六大门派的侠客,只是一连两天弟子们也没迎回一位,白从龙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

大省却对这次“诛邪”大会兴趣不大,甚至有些矛盾。念心此刻尚关押在辋川派一处秘密的处所,大省恳求了几次,白从松也没松口,想尽办法也无法探望到念心。念心是为了救他,才被困在这里—这样的念头时时在大省心头萦绕,心中的苦楚丝毫不亚于鹿走渊仙逝带给他的悲痛。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大省整日里浑浑噩噩,不知如何自处。

这一天,他胸中憋闷,就独自在大街上胡乱走着,猛然抬头时“风云楼”的巨大招牌赫然在目。风云楼上鹿走渊曾“讹诈”过他一顿饭,风雨楼上鹿走渊曾无数次呼唤过他“乖儿子”···大省从小浪荡在长安街头,父亲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姓氏,其它再无印象,长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有人唤他“乖儿子”,正是在这风云楼上。

大省步伐沉重,慢慢登上风云楼,万般悲戚齐聚心头。然而今日的风云楼却并未因为他的忧伤变得萧索,反而比往常还要热闹几分。

“也许诛邪大会就要到了吧···”大省喃喃地说。

迎面走来一位跑堂的,满脸堆笑,一边热情地对他说“爷,您来啦”,一边将他引到一张八仙桌前。看着跑堂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垂手侍立一旁,大省突然记起那个跋扈的堂倌,看来老板确实将他辞了。

“二斤牛肉,几坛好酒”

跑堂的应声离去,大省看着他的背影,回忆起自己曾经也是长安街头一个无名的小二。

“人生际遇果然如梦幻泡影···”大省饮了一杯茶,感叹一句。不远处跑堂的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要送给大省的牛肉和酒水,大省心中忽然一痛···古姑娘曾邀请师傅到长安最好的酒楼赴宴,如果她知道师傅已经仙逝,不知会不会伤心···

跑堂的斟满一杯酒,就自顾自离开了,大省端起杯子,一口烈酒从喉中滚落···没缘由的记起了柳儿···不知柳儿是否平安,有没有偶尔记起吕大哥···

“咳···将进酒,杯莫停···”大省连饮三大杯,泪水潸然而下。

就在大省借酒浇愁时,有一队风尘仆仆的道士也登上了风云楼。还不等小二拿起毛巾,早有一名清瘦的道士动作娴熟的掸去桌椅的灰尘,随即垂手站在凳子旁,静候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走来。

老道士刚走近凳子,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几桌之外的吕大省,心中一动,又恢复常态坐了下来。

“小二,几碟素菜,几碗素面,要快···”内中一名道士冲跑堂的喊到,还没喊到一半那老道士瞪了他一眼,赶忙压低了声音。

待跑堂的摆好素菜面条,远远离开的时候,老道士突然用很轻的声音说:“青岚,还记得害死你清罡师兄的歹人吗?”

赵清岚正在搅拌面条的筷子猛然停住,激动的说:“师傅是说那个姓吕的狗贼吗···”

看赵清岚说话声音甚大,老道士赶忙示意他小声点。待到赵清岚声音渐低,老道士一边悠闲地吃几口面条,一面暗示赵清岚往大省那边看。

这一看气的赵清岚拔出宝剑,就要冲上去。老道士伸手又把他拽回凳子上,低低地说:“君子不与小人斗狠···为师倒有一条妙计,我们且商议一下···”

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有几个小道士匆匆吃完面条就悄悄离开了,过不多久,又离开几拨,最后只剩下老道士和赵清岚两人。

对于这几桌道士的异常行经,大省丝毫没有察觉,四五坛老酒已经让他有些微醺。不知是不是觉得燥热,大省敞开着胸膛,正仰头灌下一坛烈酒,原先的酒杯早已不知去向。

一轮红日渐渐西沉,食客东倒西歪纷纷散去,不大功夫,风云楼上只剩下两桌客人。跑堂的看大省醉的不成样子,有意劝他醒酒,没迈出几步,另一桌的客人忽然丢来一锭银子,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跑堂的摇摇头,转身走开了。

华灯初上的时候,大省已经趴在酒桌上沉沉睡去了。另一桌客人相互对视一眼,也悄无声息地走下楼去。

时间不长,地板缝隙中缓缓渗出丝丝缕缕的青烟,丝丝缕缕越汇越多,转眼已经浓烟滚滚···浓烟从大省的足底爬起,渐攀渐高,覆盖了他的身子,涌进他的鼻息之中···大省终于被浓烟呛醒,赶忙捂住口鼻,四下看时,除了腾起的火苗和无处不在的浓烟,什么也看不清楚。

意识到情况不对,大省想赶快离开,可是他的双腿如灌入铅水一般,怎么也迈不开步子。踉踉跄跄半天,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身上一吃痛,大省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在浓烟之中,隐隐约约看到一扇紧闭的窗户,于是强打精神,拼命往窗户方向爬去。

白从龙得到玄天观观主周真人已经来到辋川的消息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赶忙带着白从松等人快步走出总坛迎接。几人还没走几步,忽然有弟子跑过来急报,吕大省被困风云楼,白从枫与恶人理论被打成重伤。

白从龙心中纳闷怎么会有人敢在“诛邪”大会即将召开期间,难为辋川派弟子,难道是化身谷提前过来生事,立即带领众人飞奔风云楼。

远远望去风云楼已经被大火吞噬,浓烟升腾,火光冲天。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一队道士正与数名辋川弟子相互对峙,再远一些是一些好事者,躲躲闪闪地看着热闹。白从龙看到这幅景象,心中禁不住非常担忧大省的性命,又看到原来不是化身谷的人生事,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

“周真人,鄙派与玄天观有什么误会?”白从龙走到对峙的两队人中间,望见白从枫左肩负伤倒在地上:“从枫师弟一向鲁莽,哪里冲撞了真人,还请真人看在从龙的···”

“白掌门误会了,师傅动怒其实与从枫师兄无关···”赵清岚拱拱手,赶忙上前解释,没想到周真人打断了他。

“清岚说什么呢!白从枫回护歹人,难道不该教训吗?!”

周真人一脸傲气,银色的须发在火光映照下,变成了赤红色。

“师兄,赶快救吕师弟···他被···困在了···楼里···”

不知何时晕厥的白从枫醒转过来,用虚弱的声音催促白从龙赶紧救大省。

“什么!吕兄弟困在楼里···”

白从松闻听此言,大惊失色,也不征得白从龙同意,飞身跃起。同一时间周真人也腾空而起,一剑刺向白从松。眼见着师兄要吃亏,白从龙拔出腰间的玄铁刀奋力格挡,“当啷”一声响,避过一剑。周真人又剑走偏锋削向白从松左腿,白从松大喊一声,倒翻几个筋斗,也拔刀在手,劈向周真人。

白从龙用眼角余光瞥见,赵清岚等玄天观弟子马上就要拔剑出战,赶忙退出战团,拱拱手对周真人说道。

“天大的误会也可以说清楚,大家都是名门正派何必刀剑相见···”

“好个何必刀剑相见,辋川派是要向我玄天观宣战吗?!”

周真人一边与白从松打斗,一边厉声喝道。

白从龙心急如焚,觉得再劝下去也许会更加激怒周真人,赶忙强压怒火,对周真人的首席弟子赵清岚缓声说道:“青岚师弟,快劝劝周真人,再斗下去恐怕要伤了和气···”

“不瞒白师兄,今日要劝阻我师父恐怕很难,你可知道你们口中的“吕师弟”正是害死我师兄刘清罡的歹人吗······”

于是赵清岚将当年长安街头如何比武,吕大省又如何毒杀刘清罡约略说给白从龙听,虽然只是几句简短截说,惊的白从龙背生冷汗。

“从松师兄,停下手吧···”白从龙一边飞速思考,一边叫停白从松。

白从松怒气冲冲跳出战团,走到白从龙身边,一脸的着急,目光急切地询问着白从龙。对面周真人也收住身形,警惕地看着辋川派众人。

没想到白从龙忽然拔出腰间玄铁刀,放在自己咽喉处。

“周真人,不管吕兄弟当年是否做过歹事,从龙不忍心看他葬身火海···如果您老今日一定要烧死他,从龙只能以死慰心!”

“从松也情愿以死慰心!”

“从枫也情愿···以死···慰心!”

“弟子们也情愿以死慰心!”

辋川派众人纷纷驾刀在脖,情愿一死。赵清岚心地善良,目不转睛地看着师傅,希望他老人家能回转心意。

周真人看也不看白从龙等人,沉吟片刻,仰天叹息一声,背手走开了。赵清岚一边紧紧跟上,一边兴奋地说:“白师兄,还等什么,快去救人啊···”

白从龙等人回头看向风云楼的时候,火势已经完全失控。心中默默念着“希望大省师弟吉人自有天相···”,白从龙三人飞身跳入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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