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栋在得知刘迁被撤职查办之后,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倘若从常理上来推断,军事失利,首当其冲地被查办者,应该是统兵大将。押运粮草的官员,远远不够资格承担失利的责任。
可这一次,的确意外。
刘迁在京城,也曾拜在大学士李鸿藻的门下,咋说也算“朝中有人”,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季朝栋在京师并未有直接的关系,近些年,虽说掌管了嘉峪关进出口货物的税收大权,可具体事都是张务学在操持,赚了多少银子他也不清楚,自然也没有能力去京城打点,找门子,拉关系,闹个靠山啥的。这次兵发祁连,是朝廷自左中堂收复新疆之后,采取的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耗费的钱粮,投入的兵力,都是他从军以来,所没有遇到过的。也因此,这次战事,深为朝野关注。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卧虎寨,加上其他几个小匪巢,总共不过上千人的蟊贼,却把他统率的数千人的精悍绿营兵打得惨败,直到今日,他甚至连祁连山口都没有轻易越过,说起来也太丢朝廷的脸面。更何况,这次朝廷对祁连山用兵,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是他把祁连山的匪患说的恐怖嚣张,说河西走廊有被祁连山匪掐断,朝廷通往西域乃至俄罗斯商道行将废黜的危险。
可是,骒马上阵光屙稀,乳牛扛犁尿叽叽。平日里只觉得自己的绿营兵个个是好汉,谁知与山寨的匪徒交起手来,一个比一个囊
。“糜师费饷”,这个词语一旦落到领兵的将帅头上,那就意味着朝廷动了杀机。奇怪的是,本该他承受的责任却由毫不相干的刘道台担当了,而且,也只是模棱两可的撤职查办。
季朝栋想不明白了。尽管想不明白,可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必须要拿下卧虎寨,扫平祁连山,绥靖河西匪患,镇抚甘新通道。倘若再延迟败绩,恐怕下一个六百里加急下来,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赶回金佛寺之后,季朝栋连夜召开各路将领会议,讨论围剿方案。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于十日之内,拿下卧虎寨。倘若再畏敌不前,贻误战机,格杀勿论。
众游击和管带听了,面面相觑,没奈何,硬着头皮签了军令状,便上马各回本队,准备厮杀去了。
季朝栋松了口气,与何仁又在祁连山匪寨分布图前,研究了一番,觉得饿了。便唤陈乐勤进来,让他弄点吃的来。
陈乐勤建议,铭秀茶馆新来个川菜厨子,做的菜品真是不错,要不要去尝尝?
季朝栋不以为然:“一个茶馆能做出啥子好菜?还是川菜,辣
子的。”
“虽说是家茶馆,可里面吃喝玩乐啥都有呢。”何仁在一旁撺裰。
“何副将,你好像对那里很熟悉唦?”季朝栋瞥了他一眼。
何仁的脸色不太自然:“不是的,也就是上次进山,在这里住过几天才知道的。”
陈乐勤也赶紧打圆场:“就是的。何副将上次在末将这里,好好地耍了几天唦。要不是,要不是被杨五八那个臭
差点掐死,何副将就把宋河缉获了呢。对吧,何副将?”
何仁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你沟子嘴夹紧点,没人把你当哑巴。”
季朝栋轻松地笑了起来:“还是不打仗好唦,吃吃喝喝耍耍,多舒坦呢。都是宋河个小狗日的闹的,全安肃兵备道都不得安宁。这样的坏
,我当初就该……好了,既然你们都说好,咱们就去热闹一下。马上就有一场恶战,先吃好了再说嘛。”
陈乐勤喊了一声:“小顺子!”
小顺子应声出现在门口。
“把总将军,啥事?”
陈乐勤看了一眼季朝栋,不好意思地呵斥道:“啥将军将军的,我算个狗屁将军,叫把总就够了。将军在这儿呢?”他用手一指季朝栋与何仁,“眼瞎着呢,啊?”
小顺子眊了一眼何仁,嘴里咕哝了一句。
“你还不服?咕哝啥呢?”
陈乐勤生气了。
季朝栋一摆手:“好啦,你唤他来,叫他闹啥子嘛?”
“对了,你个小
,把老子差点气糊涂了。你快着些,跑着去,到铭秀茶馆告诉朱掌柜,就说我要三楼面朝祁连山的那个雅间,听山阁。快去。让他备一桌上等的川菜。”
小顺子答应一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