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月圆之夜。
又大又圆的月亮,升上了东边山尖的天空。晶莹剔透,月中的桂花树仿佛清晰可见。施念慈穿了件棉衣,出了院门,走到了小山包边,爬了上去。
她在山石上坐下,鬟顾四周,隐约可见的山寨四周,都有些人影在晃动,不时地,还传来一些低低地口令声和兵器的撞击声。
眼前的一切,预示着一场恶战的来临。
半年前的一天,宋河向施念慈正式求婚。施念慈大出意料,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便去问南飞雁。南飞雁一听,脸色非常难看。施念慈不解,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南飞雁告诉她,不是不舒服,是很不舒服。施念慈说那就赶紧请郎中看看,南飞雁说她的病无药可治。
施念慈回来,与小元子说了。
小元子说:“姐姐,我看她是吃醋了吧?我听者五儿说过,四当家的与大当家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就定下娃娃亲的。”
施念慈明白了,就去找到宋河。
“我听说当初你抢我上山时,为了证明你不是自食其言,坏了山寨的规矩,砍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头。还有,你与四当家的订的是娃娃亲,却又向我求婚,不知你是如何做人的?”
宋河闻言一愣:“娃娃亲,谁说的?”
“你不用问谁说的,是不是真的?”施念慈一脸严肃。
“我知道,是四当家的告诉你的吧?”
“这你不用管,你只说是不是真的?”
“好吧,我说,这不是真的!”
“不可能。”
“你啥意思?”
“那者五儿明明说你订的娃娃亲唦。”
宋河一听,冷笑了一声:“这个丫头,倒是会为主子操心呢。”
施念慈有点疑惑地:“她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没有的事,咋可能对嘛。”宋河气愤地说。
“那她为何要如此说呢?”
“为啥?我也不知道。”
宋河对她说了他与南飞雁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还说了他对南飞雁就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他对施念慈的感情,却不一样。从她被抢上山寨,到送她下山,再到她被季家休了,回到山寨,他一直挂心着。但是,在那次夜晚交谈之前,他的确没有想娶她的念头。可是,自从那晚之后,他的心里就被她占满了,而且越来越强烈。
“我很苦恼,也生过自己的气。我觉得我是个小人,伪君子。我不知道咋会有这样的念头,还抹不掉。”宋河很苦恼地倾诉。
施念慈也敞开了心扉:“知道被你抢了,对你恨之入骨,没有一丝好感。后来,你送我下山,心里对你有了原谅,我回到山寨,听弟兄们说起你,对你的了解多了,仇恨自然没有了,可也没有多想别的。直到那晚上,你说了你的童年与家庭的悲剧,我开始喜欢你了。可是,我从没有想过会嫁你。”
“为啥呢?”
“不为啥,就是觉得不可以。”
“是不是因为季良策?”
“那倒也不是。”
“那为了啥嘛?”
“你不觉得我要答应了,你在山寨弟兄们心中的影子就会走样吗?”
“走啥样?我不管。”
“你别忘了,你爹娘的大仇未报,山寨的弟兄还盼着跟你有个前程。你总不能一辈子做土匪吧?”
宋河沉默了。
施念慈见他难受,心里又软了:“你的心思,我能感觉到。你是个好男人,作为女子,能嫁像你这样的人,也算没有白活一世人。可是,假如我答应了你,山寨里的弟兄们会失望,姓季的会瞧不起你,江湖上也会有流言蜚语。”
宋河抬起头来,看着施念慈,拉住了她的手:“这么多年了,我刀头上舐血,枪尖上搏命,为的就是一个目的:报仇!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念想。可是,自从见了你,认识了你,了解了你,我的心变了。我觉得天变蓝了,水变清了,连路边的小草,都好看了。我觉得人活着真好,有了盼头。爹娘的仇,我非报不可,那是我这条命活着唯一的理由。现在,我活着,有了另一个理由,就是我要娶你。我作的孽,我要承担。我害的你,我要负责。你答应我,好吗?”
施念慈看着这张曾经恨过,现在又让她心疼的脸,心情复杂极了。她伸出手,想去摸一下这张脸,却又缩回了手。
“你还是再想想吧。我也再想想,好吗?”
宋河点头答应了。他说:“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这么难。你这一辈子让我给毁了,今后咋办?我要陪你一辈子。”
宋河把此事与蒋三和庞鸿说了,他们俩一愣,随即,又说也只好这样。既然你把人家闹成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年轻轻地成了寡妇,你把她娶了,也算对得起人家。再说,毕竟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唦。
山寨的其他弟兄闻声也纷纷劝宋河趁早把婚事办了,也好给山寨冲冲喜。
宋河又找到施念慈,对她说了大伙的想法。施念慈仍没有答应,说:“我要是答应了你,飞雁姐姐咋办?她可是盼了多少年,能嫁给你。”
“我一辈子都会把她当亲妹妹对待的,这个你放心,我会去找她说。”宋河自信地说。
施念慈考虑了三天,小元子也劝她答应了,说既然已经无家可归,又上山做了土匪,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大当家的人品好,又善良,好汉做事好汉当,不嫌弃你是个嫁过人的二婚,你还挑啥样的人呢?
施念慈最终答应了。
让施念慈意想不到的是,南飞雁得知宋河与她确定要成婚后,不仅没找她麻烦,还把自己的一只玉坠送给了她。
不过,谁也没有料到,在宋河与施念慈举办婚礼的当晚,粉狐狸南飞雁却不辞而别,带着者五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