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贵与张福田两个人打起来了。
结果,一个鼻子被咬掉了尖,血流满面。一个耳朵被咬下半个,痛昏了过去。一群堡丁吵吵嚷嚷地把他们抬到了严大可的药铺子,严大可看了一眼,嘴里骂道:“你们这是狗抢屎呢?咋下这么重的口?”
说着,赶紧用云南白药散为他们止血、包扎。张福田的耳朵是接不上了,只好把那吊着的耳垂揪下来扔掉,那只一直在旁边趴着的黑狗一口噙了,掉头就蹿了出去。
张福田疼得大骂:“老严,你个狗
,小心我把你的
割了喂狗。”
严大可笑着说:“耳朵都没了,还嘴硬着呢。往后再刮沙子,你耳朵可没有把门的唦。”
陈乐群闻讯赶来,一看这场面,把两个人臭骂了一通。
随后,他把两个人带到了把总公所,问他们为啥打架。
“是他先挑起来的,他说本来你走了,把总是许给他当的。”李宝贵手抱着头,抢先说道。
张福田叫喊起来:“你胡说呢。你说把总是让给你的。”
陈乐勤没吱声,听着他们俩吵。
陈乐勤也正有烦恼呢。这次扫荡卧虎寨,季朝栋对陈乐勤十分欣赏。前两天来了封信,说要调他到嘉峪关做副将,顶替何仁的位子。
陈乐勤接到信,既高兴又发愁。嘉峪关的副将相当于游击衔,是朝廷正规的武官系列。可是,副将一年的俸禄,还抵不上在金佛寺一个月的外快收入。更让他头疼的是艾沃沃。那天,他杀了何仁之后,艾沃沃先是吓得半死,后来对他有些冷淡,与他同房时,和以前大相径庭。睡在炕上,像个死人,不说话,也不动弹。
陈乐勤问:“你是咋了?”
艾沃沃回了一句:“被你吓坏了。”
陈乐勤便对她没有了兴趣,可又离不开她,于是,就痛苦起来。闲了,就到铭秀茶馆喝闷酒。一天喝醉了,对小顺子大倒苦水。小顺子便告诉他,少奶奶早就与姓何的有一手。
陈乐勤听了,酒都气醒了一半,回去后便审问艾沃沃。艾沃沃说他喝醉了,不理他。陈乐勤抽出皮鞭,把她打了一顿,身上的衣服都抽烂了。闹得艾沃沃直到现在,还不跟他说话。
他把要去嘉峪关的事,给艾沃沃说了。艾沃沃没吭气。
陈乐勤说:“你说我去不去?”
“去。升官能不去嘛。”
“那你就收拾收拾,跟我走。”
“我不跟你去。”
“你说啥?”
“我说我不跟你去。”
“为啥子吗?”
艾沃沃对着镜子,在修理眉毛:“我算你的啥人?你升官该带你的婆姨娃娃走。”
陈乐勤一把夺下她的夹子,扔到了窗外:“你也是我的婆姨,必须跟我走。”
艾沃沃笑了。她的笑很迷人,两颗虎牙显露出她的笑容很心疼。陈乐勤当初就是被她的笑容所迷惑的。
“你笑个
嘛。”陈乐勤在屋子里来回地转圈圈,一时不知拿什么办法来对付她。
艾沃沃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你的婆姨?你啥时娶的我?媒人是谁?办了几桌酒?用啥迎的亲?我做你的花轿了吗?”
“你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唦?我还用花轿抬你,我不嫌你是个贱货,让你跟我睡觉,就是高看了你。”
艾沃沃的脸色急剧变化着,最后,却平静了下来:“陈把总,你骂得对,骂得好。我就是个贱货。可谁叫你比我还贱呢?你家里有婆姨,生的是好娃娃,却在外面寻花问柳。望了别人的大干粮,耽搁了自家的谷米汤。你是自找的。”
陈乐勤气得脸色发白,抡起皮鞭想抽,可艾沃沃早已经把身子给了他,紧闭双眼等着挨呢。他望了望艾沃沃的细皮嫩肉,把皮鞭子一扔,抱住了她,近乎哀求地说:“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离不开你。不管你跟多少男人睡,我都要你跟我走。”
艾沃沃任他搂抱,也不说话,紧闭的双眼里,流出了两行眼泪。
“副将大人,您,您说,俺们俩到底谁能当把总唦?”
李宝贵的话,使陈乐勤惊醒过来。
陈乐勤坐正了身子,咳嗽了一声:“你们俩真想当把总?”
“想!”
“那好,谁拿出五根金条,谁就是把总。”
“啊?”两个人同时跳了起来。
李宝贵差点结巴了:“要……要五……五根金……金条唦?”
陈乐勤点头:“对,五根,少一根不行,少半根更不行。”
张福田苦着脸说:“陈副将……将军大人,能不能再少点?”
“你有多少?”
“我,我只有一根半。”
“那你就等于放屁!快些滚着走!”陈乐勤忽然烦了,一挥手让他们出去。
李宝贵道:“我有两根半。”
“快滚!”陈乐勤生气了。
李宝贵转头问张福田:“要不,你先借我一根半,等我做了把总,赚了银子,再还给你,加半根利息。咋样?”
张福田:“绊倒趴在婊子的身上,你想的美气呢!你咋不把金条借给我?”
“你不是只有一根半唦。”
“那你也才两根半。”
“是呀,我两根半,加上你的一根半,我再借一根,不就够了嘛。”
“快着些给我滚!”陈乐勤大吼,拿起桌子上的左轮枪,哗啦上了顶门火。
两个人吓得屁滚尿流,蹿出门外去了。
陈乐勤气得半天没缓过劲来,他也不想回艾沃沃那里去。小顺子被他打发去帮大老婆收拾行李去了,眼前也没个能说话的人。
想了想,他走出门来,又准备到铭秀茶馆去喝酒。
出了门,才发现沙尘很大,整座镇子都沉浸在一片昏黄的色调之中。张了张嘴,就觉得有沙子碜牙。陈乐勤回屋里取了一条汗巾,把脸蒙了,快步穿过两条街巷,便到了茶馆。
一进门,朱信就迎上来,附耳问他:“兄弟,听说你高升了?”
“升个
呢,我倒想在金佛寺做一辈子把总唦。”
“说啥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哪有愿意一辈子做把总的傻子!”朱信说着,把陈乐勤领到了后院,进了上房,吩咐伙计给陈乐勤泡茶。
陈乐勤一摆手:“我不喝茶,我要喝酒。老子心里憋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