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蜿蜒数里的队伍,缓慢地行进在肃州通往嘉峪关的官道上。
队伍的前后,各有数十匹精良的战马作为前导后卫。战马上,是全副戎装的骑兵武士,中间才是迎亲的车队。
车队里,施念慈坐的花轿,被搁置在一辆四匹马拉的大车上。
车身上,挂了彩红,贴了喜字。车后面,照例绑上了过滤用的筛子,照四方的铜镜,镇妖魔的宝瓶,射不祥的雕弓与三支神箭。
车后,便是几十辆骡车与上百峰骆驼的运嫁妆队伍。
车轿左边,是施念慈的两个哥哥押车护送。
施保与另一个家人施富一人拎了一只水壶,一人捧了几只茶碗,紧紧相随。
车轿右边,是新郎季良策骑马相伴。
车轿之前,是吹鼓手们乘坐的骡车。
唢呐手陈大喇叭鼓起了腮帮子,把一曲迎亲的乐声吹得山河呜咽。笙镲手吹打配合,也是催人泪下的腔调。
一阵镗锣声,把荒原都惊动了。
送亲的哥哥听了乐声,忍不住眼角挂泪。迎亲的新郎闻乐皱眉,张张嘴欲说还休。
车队出了北台子,二哥施文义说:“哥,就送到这里吧。”
施文忠左右看了看,点点头道:“好吧。”
施文忠招呼一声,车轿停了下来。
季良策翻身下马,小跑步过来:“大哥,二哥,为何不走了?”
施文忠说:“就送到此处吧。”
季良策急忙吩咐车队停止前行。
施文忠一招手,施保与施富,急忙把茶碗斟满了水,递了过来。
施文忠掀开了车轿帘子,问了一声:“小妹,你喝水吗?”
施念慈回了一句:“不喝。”
施文忠声音哽咽:“小妹,那,我与你二哥就回了呢。你好好珍重。”
施念慈忽然揭开盖头,两眼垂泪:“大哥,你就送这么一段路啊?”
施文忠:“小妹,我们押着车,人家就没办法快走。时辰不早了,到嘉峪关还有几十里地呢。我们回,让人家好赶路。”
施念慈顿着脚:“哥,我不嘛。我让你们送,一直送到嘉峪关。”
施文忠笑了:“傻丫头,世上没有这个理。八天后,不就回门了吗?”
施念慈拽住施文忠的衣袖:“我不,我不让你们回。我让你们陪着我。”
施文忠轻轻地挪开她的手:“小妹,别说傻话,让人家听见笑话。”
施文忠下车,与季良策等人施了礼,就转身朝回走。
车队又开始启动。
车轿里,忽然传出一声哭喊:“哥哥,我不想嫁人!”
声音撕心裂肺,摧人胆魄。
施文忠与施文义听见,驻足回首,脸色骤变。
施文义生气地斥道:“这丫头,咋说这晦气话嘛!爹爹真是把她惯坏了!”
施文忠眼中垂泪:“你是做哥哥的,连小妹的这点心思也不理解?”
施文义急了:“还咋理解呢嘛!人家季家是朝廷命官,我们家说到底,不就是个生意人嘛!跟人家结亲家,咱那是高攀,高兴还来不及呢,哭哭啼啼像啥话唦。”
施文忠瞪了施文义一眼:“文义,你二十多年的咸盐是白吃了!”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施文义愣了一下,朝施文忠的背影大声嚷嚷起来:“老大,你啥意思呢嘛!我说错啥了?”
新郎季良策回首望了望,反手一鞭,坐下马扬鬃奋蹄,嘶鸣一声,奔驰而去。
车手看见,也连声驱斥,车队急速移动,荡起一路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