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人身份不是很明朗,不过最近因为跟卡因混熟了,倒也行动自由。这会子,公主跟卡因有个单方面的对谈,所以屏退了其他人。但是拿了赏钱准备走的时候,我走过那个房间,鬼使神差地,步子挪不了了。我用一根手指抵开门,蹑手蹑脚走进去,藏身在厚厚的帷幔后面,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卡因说:“那个人就在昨夜杀了五个人,而且手段残忍。就算是您打定主意要去圣堂,也绝不能跟他走。”
听到公主殿下那曼妙的声音,她说:“我知道。那人就是六级之一的鬼刀。”
六极?不会吧?那可是诺拉大陆上的天团F6啊!那怪人……鬼刀?我还以为是个大帅哥呢,看来大侠不走偶像路线啊!
卡因顿了顿,说:“有目击人看到那人刀法神出鬼没,当时我就在猜想,不过是假冒也未可知。”
冰公主说:“他没有理由骗我。带我走的目的的确有,但是是他和奥斯汀之间的事,我并不知道。”
卡因说:“鬼刀身份特别,和圣堂比起来,几乎可以说是身份不明的流匪。处分自专,刚愎自用,不可操控。您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
冰公主似乎转了个身,声音中透露出一些无奈:“治乱世不能不战。人类之所以存活下来,也是靠了战争。这些东西我并不懂,但是既然有了这个‘殿下’的称号,该面对的事我终归是要面对的。卡因,你知道吗?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的过错,让百姓来背负苦难。”
卡因说:“您没有过错。”
冰公主说:“生在这个世上,就是我的过错。”
这句话听的我好难受,我晃了一下。
“什么人?出来!”我听到卡因冲我这方向一声喝,刀剑刷拉一声出鞘。
赶紧溜了出来。
冰公主站在拱顶的玻璃窗下,逆光面向我。
她看到的马斯,是一个介于男孩和少年之间的孩子。一头棕红色的鬈发,皮肤苍白,眼珠是乖顺的琥珀色,咕噜噜地转动着,无时无刻都像一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他长得清秀,窄脸庞,漂亮的樱色唇瓣,高颧骨,脸颊上有两块淡金色雀斑,显得对比鲜明,富有血色。瘦的就剩一层皮,比同龄男孩矮不少。总是带着一股歉意的表情,格格不入地站在众人视线之内。一个比女孩还要羞怯的男孩子。
这样的孩子,不会是个坏人。
卡因说:“是你?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干嘛?”
我讷讷说:“没干什么。”
卡因说:“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因为你偷听这件事,就在这里杀了你?”
冰公主说:“不要害怕,你是不小心进来这里的吧?以后注意安全,不要到处走动,好吗?”
我听着她的话,不知为何鼻子一酸:“不……我有一个请求想告诉公主……让我跟随您好吗?”
“什么?”她说。
“我也想……跟随您去圣堂。”
她说:“为什么?”
我抽了抽鼻子:“因为,”我昂起头,“我也想做一个骑士。”
她笑眼弯弯。
卡因把我从头看到脚,说:“你很自不量力知道么?”
我:“我以后还会长个子的!也会变壮实!”说着抬抬胳膊,捏了捏我并不存在的肱二头肌。
冰公主问我:“你多大了?”
“十六岁。”
“哦,比我小三岁。”
卡因说:“不好意思殿下,这人是来搞笑的。请您不要认真。”
我气急:“不当骑士也行,我怎么跟你比啊!但是我就想跟随公主,当一个打杂的可以吧?”
卡因说:“你这身子板能挑几两啊?打杂我也不要你。”
“殿下说准就准!”我耍无赖。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可敬可爱的公主。
她笑:“你都偷听到我们的话了,作为一个掌握了重大情报的人,的确不能放走啊。”
我赶紧跪下来:“谢主隆恩!”
她捂嘴扑哧一笑:“不必了。我的名字是海琴烟,叫我小烟就好了。”
我站起身,看着卡因那张黑掉的脸,说:“烟……烟姐。”
卡因皱着眉毛,看样子想杀人。
晚间。
我写好信给师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天,我,卡因还有公主就会便装去和那个鬼刀去北漠隘口汇合。
卡因是个大忙人,突然传来话让我去他的房间一趟。我估计此去凶多吉少。
我悬着一颗心推开门,他坐在桌前,桌面上堆满公文,他还在拿着羽毛笔刷刷写着什么,然后装进信封,点火漆封函。
看我进来了,他扬起眼睛瞪着我,眼珠子忒大,眼白发蓝,眼眶因为睫毛显得黑乎乎的。
瞪就瞪呗。我偏过头去,不看他不就好了。
他说:“你是觉得赏钱不够多么?非要死乞白赖跟着殿下,曲意逢迎,巴结讨好。”
我说:“不是,我就是想跟着殿下。”
我大着胆子又说:“虽然你可能觉得我没有资格追随她,但是我就是很想陪在她身边。她人好,善良、高贵,不会看不起任何人。每次见到她,听她对我说话,我都想哭,因为她实在是……让人感动。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不想离开她。”说着说着,我视野模糊了,声调也变了。
卡因估计是一脸鄙夷看着我,我这话也是煽情过度了。但是,对于一个生命中没有母亲和姐妹的人,公主的这种温柔真是让我一时间无法自拔。不知道他会不会打我。
但是他居然没动手:“好呀。你连这种话都敢说是吧,你给我过来!”
我走近他,他一把抽出刀来。
我闭上眼睛,身子一缩。
“跪下!”他把剑鞘往我膝盖窝一敲,我跪了下来。
“手伸直了!拿好。跪直了!当一个人形刀座,不许动,不然有你好受的!”他把剑往我两手上一搁。
我抬眼看看他,他的侧脸居然心平气和的。就是这种程度的惩罚而已?
过了一会儿,哎哟,手酸……
“大人,您的茶点。”有人进来端进来一个托盘。
他眼都没抬,说:“放下吧。”
那人都没敢看我,放了托盘就走。
茶点就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咖啡是装在漂亮的骨瓷壶里的,看上去奢侈的很。托盘里还有一些曲奇饼干什么的,巧克力味的,我最爱吃~~~
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声音真大。
他本来冷着脸的,嘴角一抽。
他说:“饿了?”
我点点头,又怕他没看见,赶紧说:“是。”
“行了。过来吧。”
我膝盖不离地,举着剑挪挪挪。他说:“放下来吧。别当我是个魔头一样。”
我说:“没有没有,只是再不敢造次了。”
他说:“以后胆子大点。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谁会吃了你?”
我狠命点头。
他把托盘推到我面前,“你把饼干吃了吧。”
我说:“你不吃?”
他说:“腻了。”
然后我开始解决那盘饼干,他把咖啡壶和酒拿过去。我看见他先是往杯子里倒咖啡,然后又往里面倒酒,整了这么两杯。递了一杯给我。
我说:“这是什么咖啡,还掺酒的?”
他说:“这是KaiserMelange(恺撒混合咖啡),军人喝的比较多。”
我接过来,迟疑着。
他说:“没喝过酒?”
“嗯。”
他瞟了我一眼,闲闲端起骨瓷杯子小呷一口:“喝吧,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喝了一口,酒度数肯定烈,跟喝炭一样,一路烧到肚子里。不过咖啡香醇味美,还有半凝固的蛋黄的爽滑口感,美味!
咖啡喝完了,他又逼着我陪他喝酒。
酒喝了几杯下肚,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就是话多了:“我的哥哥其实比我有天赋,不过他20岁那年得了重病,再也举不起剑,我才有机会接替他入宫。17岁受封,现在也22岁了,不过跟哥哥比起来总是毛躁些。”
他又说:“家里人一直希望我去圣堂,这也是哥哥没能实现的愿望。不过我没有去,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我说:“因为你喜欢公主。”
他惊诧地看着我,估计我当时嘴歪眼斜,红霞满面。他义正言辞:“胡说!我只是以一个下属的身份想守候她而已!”
我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啦,喜欢就喜欢呗。你可以爱戴她、尊敬她、守候她,并且不必遮遮掩掩的,跟有些人比起来已经很幸运了。”
他一时气短。
借着酒劲,我又说:“爱分很多种,自欺欺人,这样也很好。”
然后……只记得脸烧的跟油泼面似的,我头一沉,砸在了桌面上,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