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鸿连忙起身,窗户本来是开着的,他把头伸出窗户,向右望去,月光下,见那段溪流中,一个扛着一个什么东西的人影,一晃就不见了,似乎是转过溪边的岩角,逆溪涉水,到上游去了。
甄子鸿想,原来半夜弄得溪水哗哗响的,不是动物或鱼,而是人。深更半夜的,是什么人扛着东西逆流上山?上山去又干什么?甄子鸿缩回头,正准备躺回床上,忽听隔壁有轻微异响,他又把头伸了出去,见一个人影,从李鱼儿的窗户里,顺着一条绳子,溜到了楼下。看轮廓身形,那人正是李鱼儿。
李鱼儿落地后,拉着绳子轻轻地抖了抖,把绳子收了起来,那绳子头上,有一个小小的精钢三股钩,那是攀岩者的的常用之物。李鱼儿顺着墙根,溜到碎蛇溪边,手一甩,把绳钩抛到溪边的一片危岩上,手拉着绳子用力拽了拽,攀着绳子,越岩而上,似乎是跟踪那扛包的人去了。
甄子鸿回到床上躺下。想,扛包人深夜行动,显然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为什么不白天进山?他的好奇心本来极强,如果有李鱼儿那样的绳钩,他也许也会跟踪上去,看个明白的。如果涉溪跟踪,那显然会打草惊蛇的。
清晨,甄子鸿快要吃完早餐时,李鱼儿下楼来了,表情无一点异常。甄子鸿向她点点头,道一声“早”,李鱼儿笑着说:“还是你早些。”说着坐了下来。甄子鸿吃完碗中最后一根面条,上楼去了。坐在电脑前,他忍不住用手机向李鱼儿发信息问:小李,昨夜看见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才有了短信提示音,估计是李鱼儿吃了早餐回的。内容是:没追到。甄哥,我相信你能为我保密。
甄子鸿回复:放心好了。他想,你从岸上走,虽然难走一点,但总比水里扛着东西的人走得快吧,怎么会追不到?
为了在山野间搜寻碎蛇和蛇蟥方便,甄子鸿在随身携带的行李包里,带一只袖珍红外线望远镜,晚上只要不是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就会增加人的视力。
甄子鸿下午整整睡了三个小时的午觉,晚上,看书写作到深夜零点半才熄灯上床,上床前,还猛灌了几大口浓茶,他躺在床上,侧身倾听异响。一直到一点四十分,外面还没声音。甄子鸿轻轻起床,走到窗前等候。过了二十来分钟后,溪里有声音了。甄子鸿想,看来那扛包人深夜的行动是相当有规律的。甄子鸿忙把袖珍红外线望远镜罩在眼上,把头伸向穿外,对着房侧的碎蛇溪。几秒钟后,望远镜的镜头里,出现了两个扛包人的影子。
那是两名男子,每人肩上扛着一个大塑料袋,正逆着溪流,涉水向上游走去。因是夜晚,甄子鸿看不清那两名男子的脸。那两个塑料袋,扛在两个人的肩上,袋身在轻微晃动,里面装的,似乎是液体。只十几秒时间,两个扛袋人就转过岩角不见了。溪中轻微的“哗哗”声,渐渐不闻。
甄子鸿知道,很多打着“天然野生鱼”的餐馆,要么那鱼直接是人工养殖的,要么,人工养殖的鱼,投入天然水体里过渡一段时间,就成了“野生鱼”。比如天然河鱼,是这样“养”成的:挖一个土池,引入活水,把人工养殖的鱼投入其中,个把星期后,人工鱼的颜色,就渐渐变成了野生鱼的的颜色。如果养上个把月,人工鱼的肉质就开始由绵腐变得脆嫩,肉味从腥膻变得清鲜,这就成了价格昂贵的野生鱼。不是内行,一般人是吃不出来那是“人造野生鱼”的。
甄子鸿想,显然,那鲜红色的“娃娃鲶”,也是通过类似的方式“练”成的。那两个人扛着的,一定是两袋娃娃鲶,就是不知道他们放养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的进货渠道。如果能知道那娃娃鲶的进货渠道,或产苗地,这不失为一条创业致富之路。
这艳冶而味美的鲜红娃娃鲶,是否就是李鱼儿父亲的研究成果呢?甄子鸿决定问问她。
天亮后,甄子鸿给李鱼儿发了条短信:小李,你父亲准备放养在高山溪流中的,是一种什么鱼?
李鱼儿回短信道:父亲研究的新品种,未成功之前,他对任何人都是保密的。他说怕自己的构思透露后,别人会捷足先登。
甄子鸿又发信息问道:“昨夜你跟踪到了吗?”
李鱼儿回道:“跟踪了一段,差点被发现了。待我藏好身子再追,那俩人已经不见了。”
第三夜两点左右,甄子鸿又看见了那两个扛包人。
次日上午,李鱼儿发短信给甄子鸿,说那两个扛包人,夜里在曲折的碎蛇溪里三转两转就不见了人,好像一下子蒸发了一般,这山溪客栈后山,可能有一个极度隐秘的所在。
甄子鸿回复道:可以换一种方式,你可不可以到我房间来一下,咱俩详谈?
过了一会儿,有了轻轻敲门声。甄子鸿拉开门,把李鱼儿让了进来。
甄子鸿轻声对李鱼儿说,这山溪客栈后山地形复杂,夜晚跟踪进山的扛包人,很危险。跟踪扛包人的去路不易,不如跟踪他们的来路。
“来路?”李鱼儿问,“你是说,逆向跟踪那些包的来源吗?”
甄子鸿说:“正是。只要知道他们那些包从哪里扛来的,就不难知道包装的是什么。我猜测,那包里装的,就是人工养殖的红娃娃鲶。他们深夜扛着入山,可以是到一个易捕捉的水源放养,放养一段时间,就成了‘纯天然’的了。”
李鱼儿说:“半夜的时候,没有听见任何车辆的声音,那两个扛包人,应该是步行进来的。”
甄子鸿说:“今天下午,咱们俩一起出去,到泸定或什么地方呆几个小时。夜里一点之前,回到进这山溪客栈的路口等着,估计就会看见那两个扛包人出现。”
李鱼儿盯着甄子鸿问:“咱们俩个?”
甄子鸿说:“对。老实说,我对这红色娃娃鲶的来历,和那两个深夜扛包进后山的人,产生了浓厚兴趣,我想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你的父亲跟这红色娃娃鲶大有关系。咱们两个,在外人看来,这几天本来没什么交往,下午突然一起出去,显得有些突兀。这样,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开始交往,到中午的时候,咱俩就一起吃饭。吃完饭就一起出去。顺便问一句,那美味的红娃娃,你吃过几次了?”
李鱼儿说一次,说见那东西过于美味,不敢再吃。甄子鸿说:“那东西味道虽美,但我们没有弄清它的来历,不知道吃了对人体有无害处。你还记得果子狸与非典的教训吗?那红娃娃鲶不能再吃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如何?”
李鱼儿说:“那我现在就开始拜访你,好不好?”甄子鸿说好。于是李鱼儿出了门。过了片刻,李鱼儿在外面用力敲甄子鸿的房门,边敲边叫:“有人在吗?”
甄子鸿故意大声说:“谁呀,什么事?”说着起身,开了门。
进屋后,李鱼儿用正常的音量说:“大哥,我看你整天呆在屋子里,神神秘秘的,你究竟在干什么啊?哎,你的笔记本是什么牌子的?可以看看吗?”
甄子鸿说:“请坐,随便看。”
俩个人随意地聊了起来。
“突突突”,有人敲门。“谁呀?”甄子鸿起身开门,见门口站着卓嘎,手上提着一暖壶开水。甄子鸿问:“幺妹,有事吗?”
卓嘎的脸儿红红的,分不清是天然的高原红,还是羞涩的红,她的眼睛向屋里的李鱼儿瞟了一眼,问:“大哥,需要开水吗?”
甄子鸿说声谢谢,接过暖壶,顺便把屋里的旧暖壶递给卓嘎。卓嘎接过水壶,临走,有意有无意地,又瞟了李鱼儿一眼,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横了甄子鸿一眼。甄子鸿正在掩门,看到卓嘎的眼神,心里跳了一下。
李鱼儿说:“你的艳遇来了。明里交往着一个,又有一个暗恋着你,还不知道你在其他地方有几个相好。这藏族小妮子明显吃我的醋了。”
甄子鸿说:“真有遇艳就好了,我长到二十五岁,还没有真正恋爱过一次。”
李鱼儿说:“什么?你没恋爱过?我以为,就算你没有结婚,女朋友应该会有吧?”
甄子鸿小声说:“有,现在有一个临时的。”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李鱼儿一眼。李鱼儿脸一红,看甄子鸿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甄子鸿心里“突”了一下,心想,怎么跟她说起这些疯话来?如果人家真的是军人的家属或未婚妻,那可是开不得的玩笑的。
李鱼儿在甄子鸿房间呆了半个小时,临出门借走了一本杂志。
吃中午饭时,甄子鸿与李鱼儿坐在了一起,点了个腊肉,一个麻婆豆腐,一个汤。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卓嘎来上菜时,狠狠地扫了俩人几眼,甄子鸿和李鱼儿装着没看见。
吃过午饭,甄子鸿背着笔记本,李鱼儿斜背着自己那稍嫌大了点的坤包,俩人正要出门,碰上了卓嘎,甄子鸿随口打了个招呼:“幺妹,我和小李出去有点事,晚上可能要回来得晚一点儿。到时帮我们开门啊。”卓嘎“嗯”了一声,扭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