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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通灵妖孽

王招财的媳妇患病死去,给家中留下了两个女儿:大女儿**花,十五岁;小女儿名春草,十三岁。父女三人相依为命。

第二年,招财又续了一个老婆。这女人心黑肠毒,容不得俩孩子。她数次逼迫丈夫,想让招财毒死两个“丫头片子”!懦弱无能、憨实善良的王招财,在毒婆娘软硬手段兼施下,被逼无奈,决定把两个女儿处理掉。

这天,风和日丽,两个丫头在屋外晒着太阳纳鞋底、补衣裳。那黑心婆今天显得格外慈善,亲自动手炒好菜、做好饭、烙大饼。她和颜悦色的把俩丫头叫进屋吃饭,两个孩子没见过后母这等和善的对待他们,显得既高兴,又害怕。后母微笑着,对两个津津有味的吃着好饭菜的孩子说:“慢慢吃吧,要吃饱,吃完好上路—你爹要带你们上姥姥家去!”王招财一声不吭的蹲在一边抽烟,女儿让父亲一起吃饭,他想微笑着回话,可就是笑不出来,嗓子眼儿好像堵着块石头,张了好几下口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把头使劲儿低下去,使劲儿抽烟。他眼泪快下来呀,只好转过身去背朝孩子。

两个孩子吃完饭,带上干粮,跟着父亲上路了。临出门前,那黑心婆还嘱咐王招财:“你可快点儿回来!干脆点儿,别拖泥带水!”三人走了半天的路,天渐渐黑下来,他们已处身于无人烟的荒山野岭了。两个孩子又累又害怕,问道:“爹!这里真怕!怎么还不到姥姥家呢?”王招财这个一道儿没一句话的“闷葫芦”来了口:“快到哇!别着急!”又走了一会儿,王招财停住了脚,朝四面望了望,说:“先在这儿歇歇吧,你姐俩饿了就吃点干粮,我回去看,这道儿是不是走错了,怎么还不到呢!”姐俩想不让爹走,又不敢开口说,眼看着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星星上来了,四周山岭黑乎乎的,远处有狼在嚎。姐妹俩依偎在一起,都掉了眼泪,小春草哭出了声。

“爹这是不要咱们了,他听了后娘的坏主意,把咱们扔在这儿了!”春花年岁大些,很懂事,他觉出了父母的用意。“后娘真心黑,爹怎么那么心狠!把咱们丢在这里,还不叫狼吃了哇!”春草伤心得抱怨起来,姐妹二人抱头痛哭。春花到底还是大了,也不那么胆小,安慰妹子说:“别哭了!咱们得找个藏处,走走看看。”姐妹两个战战兢兢的,四处寻找藏身的地方。转来转去,在一座石崖下,她们发现有一个笸箩大的石洞口,往里瞧,反倒亮堂,一段长长的石级,斜通向下面。

狼嚎声越来越响,姐妹两个只好大着胆子进了石洞。他们脚踩着石级,到了洞里。洞中和白天一样光亮,原来这是一个有十几间房子大的厅堂,地面距屋顶足有三丈,四壁顶底皆白玉石砌成。这里,柴、米、油、盐尽有,锅、碗、瓢、盆俱全。特别是:厅堂正中央,三块大石头架着一口碾盘大小的大铁锅,锅上半掩着面光滑的石板;在一面墙下,并排放着三个大荆囤,上面没囤帽,一囤红枣儿,一囤板栗,一囤山核桃。姐妹二人都看呆了!他们瞧瞧这儿,摸摸那儿,渐渐胆大起来,最后两人吃起了囤中的“好东西”。

两人吃饱了,姐姐春花怕这洞是强盗窝子,想了个主意,她从怀里拿出个“针扎儿”,从上面拔出俩钢针,一个别在自己衣服上,一个递给妹子,说:“拿着这针,你藏在装枣的囤中,我藏在装栗子的囤中,要是坏人发现了咱们,就用针儿扎他!”于是春花就扶妹子进了枣囤,自己爬进了栗子囤里。

夜深了,洞内丝声皆无,两个人在洞里听着外面的动静,防备着坏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又过了一会儿,忽然!洞口传来了呼呼啦啦许多人往里走的声响,很快进来了一群白色“怪物”。他们有老有小,足有十来口子,个个浑身是银亮的长毛,金眼珠儿,红凹脸儿,红屁股,长尾巴—原来是一窝子猴精!姐妹二人在囤中往外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这群猴子又说又笑又闹,来到大铁锅前,一老猴精说:“今天玩儿的真痛快!孩儿们,我们在里面睡铁炕还是在上面睡是炕?”几个小猴齐声嚷道:“睡铁炕!睡铁炕!铁炕暖和,要多烧点儿炭。”老猴们说:“哎!我们是嫌热,你们是怕冷,好吧,小的在我们身子底下睡吧,进‘炕’!”几个小猴精高兴的进了大铁锅,剩下的老猴往锅底下烧了些炭,也进了锅。一会儿功夫,群猴齁声雷响,再也没了别的声音……

半夜里,小猴醒来,推醒老猴,嚷道:“我想吃枣儿,快给我拿!快给我拿!”老猴精实在懒得给拿,怎奈小猴乱缠,就出了锅,到枣囤上的小口处伸进手去掏枣儿。春草在里面早把针儿准备好了,老猴精那只毛烘烘的手刚伸进洞去,就给春草狠命的一针扎中了,老猴“哎哟!”一声,把手缩了回来,对小猴气急败坏的说:“枣儿吃不上了!都把我的手扎出血来了,还拿什么!”老猴又回来躺下。小猴还是不死心,又嚷嚷着叫拿栗子。春花在洞中也扎了它的手,老猴精气饱了,再回来躺下,小猴精又死缠着要核桃,它说什么也不给拿了。小猴唠唠叨叨抱怨个不停,不一会儿,群猴又都睡着了。

春花等到猴精们都睡熟,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把妹子也唤了出来。春花走近大铁锅,看了看这一锅猴精,又把周围察看了一回,走进妹子轻轻的说:“他们都睡熟了,咱们抱些柴来,烧这口大锅,把他们都炮死!”姐妹俩找来了很多木柴。春花又说:“咱俩把锅上这块石板盖严,你坐在上面,别叫他们跑出来,我在下面烧火。”春草战战兢兢的答应了。他们盖好石板,春草坐在上面压着,春花就在下面烧起火来。一会儿,锅底的小猴精受不了了,嚷道:“哎哟!这炕好热,我们睡不了了!”老猴精还在生气,说:“睡吧,别说梦话了,一点儿也不热,是你们愿睡铁炕的!”老猴精对小猴精的吵闹置之不理了。一会儿,小猴精没了动静。春花在下面把火烧得旺旺的老猴精受不了了,也喊热,挣扎着推石板。春花又往火里放了些干柴,也坐在了石板上。猴精们在锅里出不来,狠命挣扎,狠命叫喊,怎奈姐妹俩在上面压着呢,一切行动都没用!过了好一会儿,锅里又没了动静。春花怕猴精还没死,下来又往火里添柴。渐渐的,石板下面冒出了热气,里面好像水开了,哗,哗,哗直响。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推开石板,哦,一窝子猴精化作了一锅清清亮亮的水,那水已被烧得翻花开了!姐妹高了兴,他们取来瓢,把清水一瓢瓢舀出,都泼在了地上。两人干完累坏了,就坐下来,靠墙都睡着了。

第二天,姐妹二人相继醒来,都睁开眼,一片银光冲目而来!原来,被泼在地上的“妖猴水”,现在已变成了一地面白花花的银元宝!俩人高兴得蹦了起来,他们腾出一只囤来,把银子都收起来装了进去。外面,一缕阳光从洞口斜射进来,二人走出洞,享受着温暖的日照,心里无比舒畅。

从此,姐妹二人就在洞中安了家,过上了幸福的、世外桃源似的生活。

一年过去了,王招财想女儿想得都快要疯了。他整天哭哭啼啼,害了场重病,臭婆娘整天宝贝似的耍巴着自己的新生崽,哪里还管他!

这天风和日丽,招财拄上棍儿来到院中散步,臭婆娘在屋里尖叫着逗孩子玩儿,他越发想念两个女儿,不由得潸然泪下。他朦朦胧胧悲痛中,掺进了一阵喜鹊清脆的叫声。招财扬起一双满含泪水的眼,老槐树枝儿上一只喜鹊的形象渐渐清晰。那只喜鹊乌溜溜一对黑眼珠儿正望着他。

王招财长叹一声,对那只喜鹊自语道:“是我对不起那俩丫头啊,我当初怎么就……她俩不知还活着没有,若还活着得话,我真想找回他们……我真糊涂!两个好闺女就被我白白给……”那只喜鹊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舒舒翅膀,又朝招财“喳!喳!喳!”的叫了几阵。招财苦笑着说:“你能帮我找回闺女?”那只喜鹊把头点了三点,翅膀一舒,“扑楞楞!”已落到了招财拄着木棍儿的手臂上。王招财一惊,说:“你真知道我俩闺女的下落?……他们还活着?”那只喜鹊使劲儿点着头,不停的朝招财“喳喳喳”的叫,它那对黑眼珠闪着异常亮的光。王招财喜出望外,他把落着喜鹊的手臂颤抖着抬起,又说:“你知道,……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喜鹊还是点着头朝他叫,他欣喜若狂,说:“那你就带我找他们俩去吧,我……往你腿上绑条红绒绳,当个标记,我跟你去找他们!全靠你了……”那只喜鹊果真很听话,招财从怀里掏出条珍藏了很久的红绒绳(那是他给女儿买的头绳),轻轻的缚在了喜鹊的一枝脚上……

那只喜鹊飞一会儿,找个地方落下来,就回头朝远远的紧跟着它的王招财喳喳的叫,等招财跟上来,喜鹊再飞到前面等着他。就这样,喜鹊把招财引进了荒山野岭。王招财累得气喘不止,他开始还认得周围的山岭,知道这是自己扔掉俩孩子的地方,后来迷失了方向,他只能跟紧那只喜鹊。

那只喜鹊在一块大石头上落了下来,就再也不往前飞了,招财跟上来,喘了好一会儿粗气,说:“怎么不走了,我闺女在这儿?”喜鹊叫个不停,招财扫看了一下周围,发现一座石崖下有个石洞口,他高兴坏了,对喜鹊说:“我闺女要是在这个洞里,你就过来,我给你解下绳儿,你飞走吧。”喜鹊果真飞了过来,又落在他胳膊上了。招财给它解下腿上的绒绳,喜鹊就起在空中,回旋着叫了一阵,飞走了。

招财来到石洞口,就朝里喊:“春花!春草!你们在里头没有?爹找你们来了,是爹对不住你们,你们快出来吧!丫头,我都快想死你们了,都怨我……”

两个闺女在洞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春花说:“谁在外面?像是在喊我们。”“好像是……爹,是爹!是爹找我们来了!”春草高兴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春花心里就是一动,想:是爹来了!可是……就是他把我们姐妹俩扔了啊!……外面招财哭诉着自己的罪过,里面春草在催促姐姐快去迎爹。“咱们不能去!是他害了咱们!”春花双眼噙泪,把心一横说。春草眼泪已经好似断了线的珍珠,乞求姐姐说:“不怨咱爹,是咱那黑心的后娘使得坏,快把爹请进来吧!”姐俩听外面爹哭诉声越来越惨,春花到底忍不住了,二人同时冲出了洞……

父女相见,彼此都觉得好像在梦中。王招财看到自己两个已经长大了而且更加好看了的女儿,呆住了;两个女儿看到自己病瘦不堪、老泪满面的亲生父亲,也呆住了……

父女三人抱头痛哭。好不容易止住悲声。三人都惊喜万分,春花春草把爹迎进了石洞。

父女团圆,生活快乐无比。

半年后的一个清晨,父女在洞口发现有两具野兽吃剩下的人的残骸,一个大人,一个孩子。三人认出是黑心婆和她的小崽子。王招财含泪长叹,两个姑娘指着尸骨痛快的斥责。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有一只喜鹊在看着这一切。

三年过去。

一日,有个老乞丐找上门来,父女三人热情得款待他,留他吃了饭。老要饭的临走时,三人给他带了很多干粮,老人千恩万谢,他向春花提出了一个请求,说:“你们是好人啊,我太感谢你们了!我有一件棉袍,多年不洗了,你这闺女手巧,给我拆洗拆洗吧,我冬天好穿,三天后我来拿。行不?”春花爽快得答应了。

那件棉袍脏得要命,油晃晃的,能照见人影儿。春花偶然发觉从棉袍上拆下的线放在嘴里是甜的,就吃了两根。她还想吃,春草嫌不干净,把姐拦住了。

三天后,老要饭的果然来取袍子了,春花把拆洗后缝好的棉袍给了他。老人临走时,笑着对春花说:“过不了一年,你家必定有件大喜事,而且在你身上,那是上天赐给你们的福。”

真的不上一年,王招财还不知女儿什么时候有的身孕,春花竟生出了个双胞胎!而且一男一女。

洞内,婴儿啼哭,父女欢笑;洞外,半空中悬着一只喜鹊,似为一家人的幸福祈祷,痛快的“喳喳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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