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上午一阵忙乱,在桌椅的碰撞声中,总算是把文理分科改革从策划落实到了每间教室。看样子,这届的校领导雄心勃勃,这所百年老校,在迎来了一位新的副校长后,各项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
学校领导怎么想的,冯亚楠是没心思去揣摩,她只知道,自己这次做出选择文科的这个决定,不知道是好是坏。家人劝说不过,只能放手一搏,对于女生来讲,学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文科三班,在三楼靠楼梯口,这个全新的班级,大部分人由原来的文科四、五班组成,加上冯亚楠、朱欣欣等少数的外来户,就算正式成立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曾思丽拉着冯亚楠、朱欣欣坐进了五班原来的女生圈子里,一群女生在一起,很快就熟悉起来。有着高冷范儿的女生叫做金尚,也是文科学霸一枚,要不是数学严重拖累了她,指不定早就进了理科竞赛班。短发的向芸,活泼好动,像个初中生,没有女生常见的矜持与羞赧。其他的同学不一而足,对于新加入到圈子里的冯亚楠跟朱欣欣,保持着足够的善意。在吃饭的时候,向芸胡乱扒了几口,偏头看向曾思丽,问道:“丽丽,你消息不是最灵通的嘛,你说说,咱们班的许大帅哥怎么今天没来?是不是他抛下我们,去理科竞赛班了?”正在跟冯亚楠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的曾思丽,差点一口饭喷出来,看着向芸,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怎么?咱们的小芸芸这么快就开始思春了?哈哈,我可警告你,许大帅哥可是咱们五班女生的公共财产,你可别想吃独食哦。”听到曾思丽如此调戏,向芸可不愿意了,伸出手里的筷子,从曾思丽的菜盒里扒拉出一块酿豆腐,得意洋洋地回击道:“哼哼,我才没有这个意思呢。不过就是好奇嘛,你说咱们金尚女神都来了,他怎么会没来报到呢?”话音刚落,正在吃饭的金尚,抽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向芸圆嘟嘟的脸,笑道:“小芸芸,你是讨打不成?”向芸急忙躲开,嘟着嘴,气呼呼的说:“你们太坏了,就知道欺负我。亚楠同学,你说是不是?”说着,朝冯亚楠眨巴着眼睛。冯亚楠哪里会想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只好笑着摆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向芸看没有人帮她,只好作罢,对着眼前的饭狠狠出气。欢乐的午餐时光,过去得很快,吃完了饭,大家都回到新教室,趴在桌子上睡觉。冯亚楠把窗户打开一丝小缝,低头看书。也不觉得疲惫,窗户的缝隙,送来了一丝东风,这意味着冬天即将过去,全新的生命,将铺满整个西南小城。
下午上课时候,一个眉目间偶有峥嵘的老头走进教室,先跟大家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就是你们班的班主任,同时是你们的地理老师。我姓彭,在接下来的两年半里,我们都会在一起。同学们有什么困难,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可以找我。”看了全班一眼,彭老师接着说:“咱们班是文科最好的班,有同学是从理科班转过来的,可能基础方面稍微要努力一些。今天咱们班还有个同学没来,希望到时候同学们互相帮助,互相进步。”听到彭老师的话语,冯亚楠第一次觉得,或许来文科班,不见得是件坏事。因为是第一天,彭老师并没有给大家上课,只是让大家预习一下前面的章节。朱欣欣是个坐不住的人,彭老师前脚刚走,就叫了叫冯亚楠,说道:“天哪,咱们怎么分到了彭人魔!”冯亚楠不解的问:“人魔?怎么会,我觉得彭老师还好呀。”朱欣欣看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赶忙解释道:“真的,你是不知道,彭老师有多厉害。听我妈说,彭老师年轻的时候就是学校的训导主任。曾经在课堂上教育了一个不学好的学生,学生家长是小城有名的混社会的老大,放出话来,说要找彭老师麻烦。结果,你猜怎么着?”旁边的曾思丽也被吸引过来,这会儿轮到她着急了,开口道:“别卖关子了,我的小欣欣,赶紧说吧,结果怎么样了?”朱欣欣看到曾思丽的表情,满足的开口:“当然是彭老师没有什么事,要不然他能在这儿给咱们教书?听我妈说,那时候,彭老师上课的时候,随身带着一把斧头,就放在讲台下面。时刻准备跟找他麻烦的混子火拼呀。”冯亚楠张大了嘴,怎么也想不出来,看似和蔼可亲的彭老头,在年轻的时候,竟有这么辉煌而神奇的历史。打开话匣子的朱欣欣,一下子收不回来,接着说:“那之后,学生家长,就是那个混社会老大,亲自到班里来道歉,说是自己把孩子没管好,希望彭老师从此后对自己的孩子严加管教。但是,彭老师还真是个直性子,从此后,管理学生越来越严,所以有了一个‘人魔’的称号。在我们这帮教师子女心中,谁都不想分到他的班上。”
听完朱欣欣的话,曾思丽一脸苦相,哀嚎道:“天呐,那怎么办?要不你跟我回五班的安乐窝去?”隔着不远的金尚听见了,淡定的说:“既来之,则安之,再说了,朱欣欣说的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没看今天彭老师上课给咱们说的话?我觉着挺好的,没有那么可怕呀。”冯亚楠会心一笑,确实如此啊。在学校里,以讹传讹的事情还少吗?都说文科班没前途,都是学渣的天堂,学风乌烟瘴气。可是现在看来,相比死气沉沉的理科竞赛班,文科三班的氛围,明显活跃有生气。所以有的事情,确实如俗语所说,耳听不见得为真,眼见才是真实。“人魔”老师的到来,对于冯亚楠磕磕碰碰的求学生涯,或许有一丝转机。
虽然是分科第一天,晚上自习照上不误。上完课再没有露面的彭老师,在第一节晚自习出现了。没有多余的客套,就噼里啪啦,宣布了班级的一些规定。在班级里,不按成绩排座位,采取自愿原则,确定好了之后,每周一轮换,保证每名同学都能满意自己的座位。班级干部民主选举,选出两个候选人,得票多的做班长,少的做副班长,商量着觉得其他班委人选。班委负责维持班级秩序,协助老师工作,对同学们负责。在成绩方面,要是同学们有所进步,彭老师许诺,可以带大家出去吃烧烤。话音一落,博得了同学们的一致好感。这样的班级管理,可以说是与学校的制度背道而驰,不过有老师在上面撑腰,同学们也就心安理得的憧憬着未来的学习生活。宣布完规定,彭老师就走了,留下了一脸喜悦的同学们。朱欣欣是最欣喜若狂的那一个,本来听说“人魔”要当班主任,下午吃饭的时候,要死要活的,现在好了,跟吃了药似得,逮谁都想去亲一口。冯亚楠躲过朱欣欣的热乎劲,说道:“看吧,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嘛。”朱欣欣知道自己下午说的故事多少有点过了,解释道:“我那是崇拜‘人魔’好吧,不,崇拜我亲爱的彭老师。”冯亚楠拿朱欣欣这样的滚刀肉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只好默不作声。
下了晚自习,独自回家,想着文理分科第一天的这些事,心情有些愉快。到了家,跟父母说起今天的经历,父母也是放心不少。虽然女儿不能按自己的意愿读理科,但是,看到女儿露出难得的好心情,也就释然了。吃过晚饭,冯亚楠回到自己的小屋,摊开笔记本开始写自己的日记。写日记,一直是冯亚楠的习惯。即使多年后,在拉萨工作,这个习惯也不曾丢掉,拉萨全天工作六个小时,下班的时候,六点多。拉萨日光城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六点多的拉萨,日光偏西,没有中午的强烈,却也光明动人。冯亚楠从单位出来,路过天海农贸市场,称了半斤牛肉,买了些天价青椒,回到住的藏式大院。花了些时间,做了一顿晚餐,跟同住姑娘一块儿吃了饭。回到房间,逗弄着身材笨重的加菲猫,摊开一本新的笔记本,开始写日记。
2015年6月20日,天气晴,没有人对我说岁月静好。
单位今年新来了几个大学生,模样青葱,神情稚嫩,多么像当初少不更事的我们。只不过,多年之前,大家离别之后,各奔东西,在为了生计忙碌奔走,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模样。
许磊,你知道吗?我现在也会自己做饭了。大火爆炒或者细火慢煨,却永远做不出当年在河坪坝的味道,那时候的野炊,我们做的黑暗料理,大家是吃的多么的开心,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