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工具——列宁》初刊于一九二四年三月九日上海《民国日报》《追悼列宁大会特刊》。
列宁不是英雄，不是伟人，而只是二十世纪世界无产阶级的工具、向来对于历史上的伟人，大家都竭力崇拜，以为他们有什么了不得的天才，神一般的奇智，能够斡旋天地，变更历史的趋向。其实每一个伟人不过是某一时代，某一地域里的历史工具。历史的演化有客观的社会关系，做他的原动力，伟人不过在有意无意之间执行一部分的历史使命罢了。我们假使崇拜这种历史使命，我们方崇拜他这个人。
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到二十世纪已经进了帝国主义阶段。欧洲大战是一个历史的必然，英、德、法、美的资产阶级，逼于客观的经济需要，不论他们口里说的是什么人道正义、国际和平，始终免不了互相杀戮，争夺殖民地，却拿无产阶级及农民来做炮灰。无产阶级受资本主义的剥削，日益集中于城市，日益脱离私产之束缚，日益感觉阶级斗争之必要，日益了解国际团结阶级组织之急需，要有这么一个人，来做国际无产阶级的组织者，来做劳动者对资本家下总攻击的指挥者。整个儿世界帝国主义系统，到欧战之后，已经不能不开始破坏，世界的无产阶级也不能不以强烈的手段攻破这一个铁网而开始自己的建设事业。世界经济的发展和资本集中的程度已经到了社会革命的关头，于是无产阶级不期然而然挑着资产阶级最脆弱最愚蠢的俄国，挑着农民阶级最受压迫最想革命的俄国而发难。然而俄国的十月革命实在是世界革命的开始，所以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潮流都集中于俄国，组成了共产国际，开始远大的革命计划。这种环境遂使俄国无产阶级的先锋——列宁，做成世界社会革命的总指挥者、总组织者。不但如此，帝国主义的成立，全赖征服侵略殖民地的弱小民族——“东方病夫”。帝国主义的崩坏，当然与各殖民地的国民运动的兴起同时实现。所以中国、印度、土耳其等的国民革命自然而然是世界社会革命的一部分，而且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于是列宁的“东方革命政策”更使欧美各国无产阶级与亚非各洲的平民之间，找着了一个联合战线的方法；列宁不但是无产阶级革命的指挥者，并且是一切平民受压迫者的革命运动之组织者。
列宁的伟大不仅在于他的共产主义理想，而在于他能明悉社会进化的趋向，振作自己的革命意志，指示出运用客观的环境以达人类的伟大目的之方法。所以他是全世界受压迫的平民的一个很好的工具。假使没有列宁，世界的帝国主义仍旧是在崩坏，国际的无产阶级仍旧要行社会革命，东方各国的平民仍旧是进行国民运动；不过若是没有列宁，革命的正当方略，在斗争的过程里，或者还要受更多的苦痛，费更多的经验，方才能找着。如今我们有了列宁，全世界的平民便能自觉地、有组织地、有系统地进行革命的伟业。列宁现在死了，在他身后留着伟大的俄国共产党，伟大的共产国际——革命平民的严密组织，照旧地进行他们的事业。他们固然现时感着丧失了一个好工具的痛苦，纪念他，哀悼他，感谢他，然而并不因此而停止他们的革命事业；因为组织已经成立，这列宁的精神并没有死。
这样看来，我们可以更进一步说，列宁不但是历史的工具，而且是革命组织的象征，他是革命组织里的要件。
我们平民曾经用列宁，当他是革命斗争的好工具。我们平民永久崇拜列宁，因为他是革命的象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