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茹。”队长在门外叫道。
“快回答‘到’。”杨玲赶紧提醒闻茹。
“到。”闻茹答道，她感激地冲杨玲点了点头。
于乐秋边开监室的门边说道：“你先出来。”
闻茹走到监室门口正准备出门，“傻姑”在后面叫道：“报告！报告！”
闻茹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犹豫着没有走出去。张春兰走过来告诉闻茹：“在这里见门就要喊报告，得到允许后才能进门、出门，喊报告出去。”
闻茹听明白了，她喊了一声“报告”之后，才走出门去。
于乐秋反手锁上监室的门，对闻茹说：“你先靠墙站着。”
于乐秋向后面的监室走去，把马晓萍和闻茹的另外两个同事逐个提了出来。闻茹想起昨晚上的事儿，就很留心看马晓萍，只见她的右边脸上一道明显的红色划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指甲留下的伤痕。马晓萍一看见闻茹就挤眉弄眼地要向她表达什么，可闻茹看不懂，她也不想知道马晓萍的意思，现在她自己都成了阶下囚，她还能给别人什么帮助呢？再说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知道马晓萍的意思她也没有办法给她答案，所以她对马晓萍的举动置若罔闻。
“嗨，嗨。”闻茹她们几个人都跟在于队长的后面往办公室走去，马晓萍一直小声地跟闻茹打招呼，试图想说点儿什么，但闻茹不理她。
“嗨，闻总，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呢？”于乐秋听见了马晓萍的话，转身问道，“你想跟她说什么？同案之间不能串通案情你知道吗？”
“知道的，队长。”马晓萍解释说，“不是串通案情，我想问她有没有换洗的衣服。”
于乐秋说：“这种事情可以通过我们值班队长来解决，自己不能私自借用、馈赠衣物和钱财，这是在押人员最基本的行为规范，知道吗？”
马晓萍说：“知道了。”
闻茹她们四个人被带到办公室，由冯婉和于乐秋给她们拍照、按手印、填表……做了一系列的常规备案，在这个过程中，向青也参与其中，仔细地询问了她们每个人的情况，包括家里有什么人，身上有没有胎记或文身，有什么病史，穿多大的鞋等。还说了一番劝解的话，要她们安心等待办案单位的调查，相信法律的公正、公平，不要因为想不开做出一些自伤自残的事情，那样会害人害己等。
在整个过程中，闻茹仔细地观察队长们的动作、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和声调，一点儿都不是闻茹想象中的那种监狱女警的样子，“看守所是个恐怖的地方”，这个概念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如果队长们对她们凶神恶煞地训斥，她倒不觉得奇怪，被人家骂几句，甚至挨一顿打都是她想象到的，并且能够接受的事情，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和蔼的态度，这说明人家并没有把自己看成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自己还拥有和正常人一样的人格与尊严，这给了闻茹极大的安慰。这种近似于朋友之间交谈的语气让闻茹听起来感到又亲切，又心酸，她不由得眼眶发热。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她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以免被马晓萍她们几个发现。就在这个时候，赵颖丽又从外面带进来一个人。
赵颖丽说：“向队，这个也是昨晚上进来的。”
向青扭头看了看，问道：“是孙敏？刚才点名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你了。”
孙敏扭动着身子说：“是，向队，是我。”
向青问：“你怎么又进来了？你上次回去的时候不是向我保证再不进来了吗？这才几天？”
孙敏油嘴滑舌地说：“我是想再不来了，可是没办法呀。”
“站好，不要乱动。”向青问，“你不是说你再不会抽大烟了吗？怎么又偷人家的钱包了？戒毒有这么难吗？”
孙敏嘴里嘀咕着：“哪里能戒，都是骗人的，谁戒掉了？”
向青说：“怎么没有？原来和你一个监室，小名叫毛毛的就戒掉了，前天我还遇到她了，人家现在可健康了。”
孙敏不以为然地说：“她呀，我还以为是谁哩。向队我跟你说，抽大烟的人只有穷掉，没有自己戒掉的。她又没有钱，她拿什么抽去？”
“你有钱？有钱你还偷别人的？”
“我有手艺呀，我天天出去没有空手回来的。”
“手艺？偷人家的钱包还成手艺了？你真是恬不知耻。”向青说，“站好，你是这里的常客，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我知道。”孙敏说着，不但没有站好，反而还蹲了下去，“向队，我难受，真的站不住了，我犯瘾了。”
向青说：“犯瘾了你也要克服，这里面还有好多犯瘾的人，但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站起来。”
孙敏还哼哼唧唧不肯起来。
向青走过来指着她大声地喝道：“站起来！”
闻茹她们几个都吓了一大跳，孙敏也马上站了起来，但她的脸上并没有现出惊慌的神情，态度还是那样的懒散。
赵颖丽也很恼火：“你老实点儿，你不是第一次进来，你应该知道这里面的规矩，还想故意捣乱是吗？”
孙敏歪着脑袋说：“队长，我哪敢故意捣乱，真的难受。”
“你不要狡辩，你难受是你自找的，你愿意难受。”向青说道，“你想一想，你进了几次戒毒所和看守所了？每次说的话都非常好听，有几次我都被你感动了，可到头来，你还是老样子，屡教不改！你最好还是把在外边撒泼耍赖那一套给我收起来。”
向青训了孙敏一顿，低下头开始做登记，孙敏马上又蹲了下去，赵颖丽跨过去一把将孙敏提了起来。
队长们说话的言辞和语气都很厉害，跟刚才和闻茹她们几个说话时候的神态完全是两个人，前后两种不同的态度让闻茹很吃惊。看来人家队长也不是泥捏的，对于像孙敏这样的人也不是一味好言好语相劝，不然哪里震慑得住！
孙敏勉强站好了，她的态度也让闻茹很惊讶，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喘，而孙敏还敢跟队长顶嘴；自己站在那里拘谨得手脚都没有地方放，而孙敏蹲站自如，一点儿都没有害怕的表情。她觉得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罪犯，自己永远都不会是她们的同类，她下意识地向外挪了挪脚，与孙敏之间保持了一点儿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