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掌门真是无所不知。”程倚天讥讽道。
云非凡好像听不懂一样,照样笑着说:“有人想借刀杀人,还没使较量,就让那个人自己上不来台。”
程倚天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总之,我不是那把刀,也不是要被杀的人。”说着,他看着云非凡道:“云掌门,云杉现在哪里你知道吗?”
云非凡错愕道:“这怎么来问我?”。提到云杉,他倒是动情,叹道:“我和她虽然只有养父女的情谊,其实一直以来我对她真的很好,只是她从来也不感念罢了。”
“那么,”程倚天接着问:“你知道她真正的爹娘是谁吗?”
云非凡立刻警惕起来,笑也变得不自然。
程倚天便明白了,拱拱手,走向比武场地。
比武场的台子早已撤掉。场子上扫得一尘不染,重新用黄沙铺地,清水洒在上面,地面整得如同镜子一般。四周席位都有序摆放,正北朝南的方向,以少林为界,从东往西乃是包括少林在内的六大门派,接着是神剑派掌门上官剑南、玄门门主燕霆、慕容世家掌门慕容天和、逸城公子程倚天,以及唐门门主唐见雄。
上官剑南一坐下来,便看见曾经称呼自己“姑父”的侄子燕霆,又听闻他乃冠“玄门门主”的名号上座于此,顿时脸色非常难看。程倚天的入选存在较大争议。但是纵观逸城兴建以来,做善事远远胜过于所谓“恶事”。虽然曾有被各大门派讨伐的经历,但事后并无报复之举,反而更加兢兢业业。在玄门年会当中,老爷子雷冲大义叫人敬佩,事后萧三郎救治慕容轩、谢刚等义举也为最后同意逸城入选的决定添上关键一票。
唐见雄昨日策划刺杀神剑派弟子龙鲧,盖因老太君被刺,情有可原,是以也允许入座。
如此一来,武林中最具名望的几个门派都展现在众人眼中。各掌门正襟危坐,气势不同凡响。
场地四周围满人群,总有上千人,但是寂静无声。
大会伊始,一人缓步到场地前。大家都微微一愣,因为十三省掌门人大会,到场的无一不是习武之人,平日里行走江湖,风刀霜剑,大多锻炼出钢铁一般坚硬的骨骼,即使单看面孔,也一望便知。这人头戴纶巾,青衣长袍,一看便是教书先生。
这位教书先生拿出一个长卷,展开来,接着便“之乎者也”读了一大气。常常参加如此盛会的人也都习惯了,对旁边张口结舌的菜鸟道:“都是些陈年的规矩,什么武林大义啊,要行侠仗义,不能仗着武学欺负百姓等等。写得深奥些,你听不懂。”
那菜鸟也不细听,只管问:“既然听不懂,那还读了干什么?”
对此熟悉的人便解释:“现在不懂,以后到江湖行走,吃了亏,被别人算计过,就一一懂了。”
还有脾气耿直的人立刻发牢骚:“搞这文绉绉的,老子一听就头昏脑胀,到时候还不是该咋咋地?难道这么一说,我吃喝拉撒全要照它做不成?”
这么议论了一通,那教书先生也就全说完。
这位先生实则乃是洛阳城非常有名的一位大儒,也是慕容世家提议,由华老爷具资请过来。其意义也是劝导习武之人也需涉猎书本,修身养性,从而摒除戾气,达到事事能从大义出发,性情祥和。这样,江湖之上也就平静多啦。
大儒下场,天慈掌门便宣布本次大会武林盟主的预备人选,第一位便是神剑派掌门上官剑南。因为是公议,所以不可违背。上官剑南面露微笑,似乎胜券在握,自信满满。
天慈方丈也在被提名之列,但是佛门高僧,杜绝尘世间名利权利的争夺,天慈方丈当场表示不参与。
接着便是逸城公子程倚天的名字。这个提名并不让人意外。逸城建成四年,势力早就做大。南北场子密集分布,和一朝成气候的神剑派实则不相上下。两年前南北武林联盟,如果非黑翼鹰王参与,那盟主之位就被当时的六扇门授予他。今番再争武林盟主之位,似乎也无不妥当之处。
但是,叫人吃惊的是,逸城公子也站起来,申明自己需以天慈方丈为榜样,不参加盟主竞争。同时言明自己年纪尚轻,不够资格,二来也应遵循前辈教导,修身养性韬光养晦。说得真是正义凛然头头是道。站在他身后的四杰大喜过望,绷得紧紧的神经突然之间轻松下来。
杜伯扬道:“公子,你终于想通啦?”
程倚天斜了他一眼,坐下来。
上官剑南则大喜,暗道:“这小子果然是情痴,无论如何,他总要顾念云杉。那个丫头,一生下来就注定不是父母的福气,但关键时候,倒是帮了我大忙。”却不见天慈方丈身边,“非凡剑客”云非凡眼光闪烁。这武当掌门,心机深沉,但凡有些经验,也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让别人如此容易便得了盟主之位。
下面的提名便无特别之处。天慈方丈一边说着,大家的注意力早往已然呼之欲出的结果上飞去。少林方丈不参加,逸城公子也不参加,那神剑派掌门担任武林盟主简直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但就在这时,场外突然有人高喝:“莲花宫女楚君仪,恳请各位大侠英雄主持公道。”声音尖细,天慈方丈的话一下子被打断。
随着声音,一名红衣女子越众而来。庄外原本有人把守,但是这女子武功实在厉害,五层守卫都没有能拦住她,片刻之间,她已经来到中心场地。
南横派的弟子负责中心场地,跳出来两个,齐声喝道:“站住。”
楚君仪刚刚一个人打了十几个,没觉得有压力,但是到底是女子,有些娇喘微微,平息内息片刻,道:“怎样?我要找天慈方丈要公道,是不是连话也不许我讲?”
峨眉掌门素离师太站起来道:“小姑娘,这儿可是十三省掌门人大会。你没有请柬,以武力闯进来。你可知道,光凭指点,我们就可以将你赶出去?”
楚君仪毫不畏惧,昂着头道:“我已是走投无路,如果你们都不让我说话,那我——”说着,拔出一把短刀,一边说:“就死在这里好了。”一边作势往脖子上比划去。
天慈方丈宅心仁厚,如何能让她自绝于面前?拂拂手,一缕轻柔的内力刚好弹击在她的手腕上。楚君仪握刀的手立刻酸麻,五指松开,短刀落地。
天慈方丈吩咐:“将女施主请出会场。”身边两位武僧领法旨,飞身抢出。一个灰衣人影抢在他们前面,将楚君仪一掌推开。那两名武僧见来人反手便攻击,各自呼喝,伸出手掌,对了一招。那人轻飘飘落在一尺之外,而两名武僧却刹不住脚,“蹬蹬蹬”连退了七八步,才先后那桩站定。
武当派云鹤真人立刻喝道:“掌门,你怎可如此?”
青城派掌门欧阳木通接着道:“昙宗、昙让二位师侄代为执法,你阻挡他们,就是要为这妖女说话!”
华山派郑晓峰掌门跟着道:“不错,云非凡,你就从来没能成为真正的武当掌门。”
六大门派,除了少林以及武当本派之外,其余四派,竟然纷纷亮剑。
楚君仪大声说:“神剑派上官掌门扣押我莲花宫主,虽然莲花宫遭正道所唾弃,吾辈也为正派所看不起,但是莲花宫主也是一条人命,望各位掌门做主,劝说上官掌门放出宫主。”
四派掌门没有理会。
素离师太第一个跳出,“飞云宝剑”直指,手腕急转,要取武当掌门云非凡前胸六处大穴。这是峨眉“飞云剑法”第一招,叫“云呈祥瑞”,剑光闪烁,煞是厉害。云非凡不敢怠慢,为了迎合素离师太的身份,他也拔出宝剑。武当弟子对于他做武当掌门一向不服,奈何师尊紫阳真人曾经确实留下遗命,若云非凡安然无恙回来,且灭了五毒教,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加上那时孟丘皇师兄“泄露”师门机密,愧疚自刎,无人主持大局,这掌门的位置只得让他坐了去。此时此刻,以尹云鹤为首,所有弟子都袖手旁观,同时睁大眼睛,想要看看这位久已著名于世的大师兄如何将武当派武功发挥到淋漓尽致。这位素离师太在武林中声名仅次于少林寺的天慈方丈以及前掌门清风真人,如果掌门打败她,对于武当派声名,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六大门派内,峨眉、华山、青城、昆仑早就和少林派天慈方丈透露过,他们不同意云非凡做这个武当的掌门。武当派一向和少林并称,两派乃武林中泰山北斗,自紫阳真人开始,到清风真人,二位掌门皆仁义正派,堪称诸派中典范。这云非凡虽是紫阳真人嫡传的弟子,少年时也是极富盛名的“非凡剑客”,但行为乖张,毫不符合名门正派大义凛然的作风。他与逸城通同一气,和神剑派上官剑南也走得很近。此次掌门人大会,盟主如何决定尚不重要,四位掌门的意思,倒是要一致出力,将云非凡从掌门的位置上赶下来。
介于此,素离师太在施招之时,步步紧逼招招不让,大有不斩对方于剑下誓不罢休的意思。“飞云剑法”以柔和为主旨,本来应该舒雅轻柔,但是因为混合杀机在里面,本应温和的剑法变得凛冽犀利。素离师太真力流转,长剑运转之时剑身上更是“嗤嗤”有声,其余帮派弟子不知就里,忍不住心惊胆战。
逸城公子背后,萧三郎悄悄对殷十三道:“所谓名门正派,也藏祸心。说是掌门人大会,要选盟主。其实他们早已是武林的‘盟主’,想要处置谁,都不必避讳全江湖人的眼光。”
殷十三点头道:“你说得极是。公子幸亏放弃了盟主争夺,否则,这场面,马上就要在他身上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