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鹰王造访剑庄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逸城的人收得。最近这段时间,程倚天他们最关注的就是诸如剑庄等各方面的动向。看情况,这个来历不明的王爷不像是上官剑南的朋友,可是此举表示此人对江湖也不乏兴趣。与自己不知敌友几何,让人好生费劲揣摩。
程倚天坐镇洗心楼,连日来无所事事,正闲得慌。一伙人就拣这时候跨进门来了。最显眼的是一个中年胖子,因为身材高大的缘故,只显得其状,黑红的脸膛,颌下一顺溜乌黑发紫的胡须。眉目嚣张,显然不是什么性情平和之人。
此刻洗心楼里正说着书,是“辩生”刘铁牙开的场子。大堂里,大半人来高的一个台子,正当早饭时间过,一部分闲暇之人来喝茶聊天,顺便听书,刘先生,就在上面讲起来了。
刘铁牙讲的是春秋时候五霸的故事,刚刚讲到齐桓公回朝夺位,管仲赶路上射他一剑,来的那伙人中那中年黑红脸胖子指着他道:“别说了,那么远的事,扯了有什么意思?你拣现在的说。说说游侠,唉,谈谈小老百姓平日里并不常听的那些事儿。”
刘铁牙看着他。
同来的人都散立在胖子的身后,有一部分看起来超过三十岁了,也有小的。那小的就冲着刘铁牙叫:“怎么,说不上来?还说这儿是个大场子,全岳州不就你这儿有来头?”
一人又道:“就讲去年这儿发生的一件事,有人火烧洗心楼的,洗心楼又怎么把想要放火的人统统杀掉的。”
大堂里的听众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刘铁牙看着他们,知道定是寻事的。抬头去看,公子程倚天等人已经从二楼上下来了。
萧三郎等人是看不惯这些人的作风,不过常年的经验告诉他们此刻最好缄口。而刘铁牙这个时候笑眯眯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拱手一边走下台子,大声道:“不知华山派郑掌门到此,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萧三郎等心中立刻一哂:“难怪,郑晓峰嘛,脾气果真是了得。”
杜伯扬从内堂走出来,他正处理那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听了禀报,一出来,就嚷道:“郑晓峰郑掌门,怎么,特别到岳州来见教老夫我吗?”
郑晓峰道:“见教你不敢,会会你们家程公子!”
华山派里面手脚快的早拔出了佩剑。洗心楼里喝早茶的顿时跑了个精光。
程倚天见此仗势,冷冷笑道:“到门上来踢场子,你得掂量自己的分量。郑晓峰掌门名扬天下在下不敢有所不敬,先认个输在前,但是,你手下这帮弟子,恐怕,哼,都不是在下的对手。”
郑晓峰听了很生气。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事实,别说自己这帮弟子不是堂堂逸城公子的对手,就是自己,恐怕也真的要先掂量一下。不过,他今天也不是为自讨其辱,于是道:“华山派小门小户,不敢跟逸城相提并论的,我和青城派的欧阳掌门说不得有点沾亲带故,我们两个人合起来拼一张脸前来邀请贵公子和诸位当家,连云山距离得近,借老朋友的地摆一席酒,请诸位前去,还望赏光呢。”
他这话说的,认得郑晓峰的都知道平素里此人绝对不会这样说出这些字眼来的。这是背地里要使坏呢。照殷十三说,就不去,可是不去又能顶什么呢?洗心楼还要不要开呢?逸城还要不要在江湖上继续混呢?因此,不去,肯定是不行的。
程倚天将拳一抱,斩钉截铁道:“有劳了,定当准时前往。”当下双方定下日子,是五月初五,端午节,闹龙舟的日子,说什么也要硬起头皮赶这一场注定刀光剑影的鸿门宴。
五月五很快便近了。转眼,这日已是四月二十四,逸城中精心挑选了十六个人变跟随程倚天出发,另外加上快剑杨昱和华七小姐华青青,一行十九人前往剑庄。他们各乘自己的马匹。程倚天骑的就是那头依然野性十足的白马疾风。说这马,也就神了,平时不用它时,往往不见踪影的,但主人一叫唤,保管“得得”便出现在眼前。而且别人摸着要使脾气,就伺候程倚天一人,因此也特别讨程倚天的喜欢。
憋闷了很多天,突然纵马,一路尽情驰骋,心里头那个畅快就不用再提了。
程倚天马撒得最远,不一会儿所有跟随而来的人,所有跟随而来的马都消失得不见踪影。因为事先约好了在一个叫马家村的地方相聚,所以也不急,跳下马,任由疾风自由咀嚼青草。
疾风吃饱了肚子,就独自在草甸间撒欢,奔跑、嬉闹开心地不亦乐乎。程倚天信步跟着它,一人一畜一直走到河边。
这是一条在绿草地间蜿蜒曲折的河,一直延伸到远处茂密的树林边。程倚天走啊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林子,突然,一个轻巧的身影从树林子里面钻出来,一下子飞扑到眼前。
程倚天吃了一惊,定睛看原来是个小姑娘。这小姑娘满面惊惶,一丝闪烁的希望之火在接触到程倚天的面容之后也彻底熄灭,耷拉下两条手臂,悲伤地转过身去。
程倚天觉得奇怪,看看小姑娘,仿佛还真有点儿熟悉,便问:“怎么了,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小姑娘不给他正脸看,只不甘愿地轻声嘀咕:“见?当然见过,可是……”
“什么?”程倚天紧接着问。
小姑娘嗫嚅半晌,突然放开声音“哇哇”大哭,边哭边叫:“见过有什么用?你是逸城公子,又不会去救我家小姐!”
程倚天更加奇怪了,问道:“你怎么哭了呢?怎么我是逸城公子我就不能救你家小姐?”又道:“哦,你果然认识我,你家小姐又是谁?”
小姑娘正过身,擦干眼泪,换了副一本正经的脸,道:“我不告诉你我家小姐是谁,但是,如果你可以帮我去救出我家小姐的话,我翠屏儿一定做牛做马来回报你。”说罢,趴到地上磕了三个头。
程倚天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小姑娘……”想想,也不能不管吧。唤过疾风,套着它的耳朵嘀咕了几句,扬起手掌拍了一下马屁股。疾风疾驰而去。
那小姑娘领着程大公子一阵走,又一阵钻,不知道绕了多少路,几乎让程倚天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最后才在一排整整齐齐的雪松前停下来。那雪松后面是数不清的花树,正值花儿盛开之际,姹紫嫣红,犹如到了仙境。
程倚天穿梭花丛,觉得还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景色,不由想:“说不得,回去也整一片试试。”可转念又一想,这一片花树,无论培植搭理都是极费功夫的事,除了看,又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用处,要来实在无用。不觉可惜。想想,之前的念头又就作罢了。
花丛之后又是一片草地。
这草地,看上去和平素所见到的大不一样。翠屏儿一副看不起的模样,嗤鼻臭臭道:“这儿都是很好的天鹅绒草,长得又细又软,让人踩踏不会死,而且非常适合趴伏惑睡在上面。不过,看你一粗人,恐怕见也没有见过。”
程倚天道:“我又没遭你,你骂我做什么?”
翠屏儿哼了一声,反唇相讥:“你好也就不怕人说,正是本来粗俗才不想听别人这样评价。”
“是是是,”程倚天不再跟她计较,道:“我只懂安身立命,有口饭吃就好。不过你小姐在哪里,我好像还要管救她哩。”
这样一说,翠屏儿才回悟过来真正要紧的事儿来。急忙领着他跑到草地西边。那儿有一片房屋,造得非常雅致。听翠屏的话,那儿有个名字,叫:云坞,小姐就被囚在最中间那所房子里面。
为使不惊动云坞看守,程倚天让翠屏在花林里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等他救了人出来,再按记好的方位找她。翠屏答应了。
程倚天独自来到云坞的墙壁下。说起来也奇怪,偌大一个地方,应该有不少看守才不至于被外人钻空,可是他穿过空荡荡草地,一直走到中间那幢大屋的脚下,鬼影儿居然都没出现一个。想来,在此的一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否则又怎有道理如此不加设防?
等蹑手蹑脚走过走廊,才发现原来还是有人护卫的,不过都不似什么高手,均是看家师爷草包模样。抱着的两把鬼头刀,吓吓人罢了。
程倚天贴着走廊栏杆,从下面游到那两个护院的左近,突然跃起,“啪啪”,两下将他们砸晕过去。踢开他们,来到门边,四顾,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放心的将眼睛凑到门缝前,只见里面一派锦绣,布置得也是非常豪华,不见人,但间或却有一点响动。于是转了个边,来到窗下,果然看见里面待着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好俊俏的模样,虽然皱眉苦脸,却不乏国色天香的风姿。而且,有那么点眼熟——
程倚天拼命想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的,但不论他怎么想,也都想不出来。想到翠屏教自己认人的方法,撮其起嘴来学了几声小鸟叫,一长一短,再一短一长,然后敲敲窗,果然,那姑娘立刻回过头,脸上显出惊惶而又惊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