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滩,是外敌进攻莲花宫最佳的入口。不过此地一眼望去,无遮无拦,想偷袭,门边儿都没有。江南十六堂和玄门人马便分作四路,分别上岸,准备直捣黄龙。
右翼是由“水上乘风”弼游带领的一支队伍。他是水陆堂的堂主,在十六堂众堂主,身望、武功都排在前列。一对峨嵋刺,使得火候十足。刚踏上沙滩,没走多远,十几个宫女犹如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眼前。双方的来历彼此都已知晓,无需啰嗦,唯兵戎相见。
十几个宫女的武功不弱,但弼游等人更强。江南十六堂和五毒教的恩怨深如海,对莲花宫自然也无好感。没有怜悯之心,每一招出去,都恨不得见血。莲花宫女逐渐低档不住,往地上一扑,人飞快不见。
弼游吓了一跳。用峨嵋刺往沙子里扎了十几下,发现有些地方出手坚硬,似有机关。正苦苦思索,身后手下惊叫连连。原来沙子下面翻起好几块大翻板,好几个水陆堂的弟子都陷下去。接着,由他们口中传出的嚎叫惊心动魄。弼游奔过去一看,只见翻板下显出的坑洞里群蛇攒动,密密麻麻,数目可是数也数不清。耳中又听到鬼一样的冷笑“咯咯”响起,整座沙滩都翻过来一样。弼游这一支队伍全部成为群蛇口中之食。
左翼的“中原鹤”刘亦岫出自于玄门。白沙滩万蛇阵一旦发动,那是无一处可幸免的。但他率领的乃是玄门当中的高手,见情形不对,趁着翻板都在翻起,纷纷足踏板子,凌空横渡。也亏得莲花宫主打造了这巨大的机关,缺点就在翻动之时耗费时间。刘亦岫等人见机及时,临场应变迅速,让后面紧跟着的小落英剑丁翊佩服不已。
水陆堂全军覆没则让他十分心痛。
前哨乃是玄门门主的亲孙儿燕霆为首。
江湖四公子中,除了慕容世家的三公子慕容轩之外,就属这个少年名声响亮。十年前,他只带了一名随从,便将赫赫有名的紫金剑神从中原带到江南,从此扬名天下。
这位燕公子模样非常俊美,修养颇好,气度不凡,乃是正经名门之后。可是,却有一个小小的不得意,那便是他从小就心仪的表妹恋上他人。
燕无双从小在玄门时间很多,燕霆和她朝夕相处。女孩儿若美貌温柔,总是会惹得男孩子对之朝思暮想。燕霆便是在这样一种神奇的青涩情思中逐渐长大。姑父上官剑南自然赞同这样的亲上加亲,连姑母燕素素也看好。从小到大,也没有出现过所谓竞争对手——丁翊等人,武功虽好,其他方面差得太多。原本以为毫无差错,想不到,逸城公子横空出世。
在燕霆公子的眼睛里,程倚天的出现便是和自己抢心中所爱来的。他心中暗恨,却也无法可想。表妹无双,外表柔如清水,骨子里却是一副刚不可破的坚硬心肠。她所决定的事情,纵使自己拿着刀将程倚天砍了,也不能重拾芳心。大丈夫胸怀坦荡荡,儿女情长又如何放不下了?只是,听闻无双竟被莲花宫掳走,他立刻会同门中好手,星夜兼程,与丁翊一起,来到这里。
燕霆看到后面万蛇阵发起威力,心中也微微一惊。好在刘亦岫等毫发无损,自己脚下乃是实地,才不至慌了手脚。前方又有莲花宫女出来低档,他们精神大震,纷纷拔刀相迎。
这一批女子乃受肖红亲自调教,身手大为不凡。其中一个身穿蓝紫色衣服的,名作莲妮,一手青莲剑法使得着实不错。居然和刘亦岫打了个不分仲伯。但是玄门高手,内力深厚,气息绵长,时间一长,高下就分出来。莲妮步法渐乱,虚晃一招,准备回身撤退。
刘亦岫那容她这么轻易便走?“呼呼”两掌,夹在凌厉的刀法当中,将莲妮,以及另外两名莲花宫女的去路一并截断。此时此刻,他方才显示出“中原鹤”的威力,一把七尺长刀使得虎虎生威,滴水不漏,掌法精奇,更令人叹服。莲妮眼花缭乱,顾首不顾尾,“啪”左肩被击中。跟着,那一名莲花宫女也被打倒在地。刘亦岫横腿一扫,第三个宫女中招。但见他连连出招,忽而掌,忽而拳,忽而腿,七八名莲花宫女顷刻间摔成一团。
燕霆等也不含糊,将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莲妮高声叫道:“誓死效忠宫主!”说完咬破舌下毒囊,一丝黑血沁出,人就送了性命。宫女们纷纷效仿,但刘亦岫以及其他玄门内的老江湖闪电般出手,制住穴道,未能追随。莲花宫对被俘教众的规矩严厉,假如不自裁,日后惩罚只会更加惨烈。所以,这些宫女求死不成,反吓得面如土色。手足颤抖,泪水盈盈,不一会儿,沙滩上竟哭成一片。
这时,丁翊带领后哨的队伍迂回奔来,见此情形,他便说道:“不若令她们前面带路,也好摸准进莲花宫的路途。”
那些宫女连连摇头,宁可被杀死,也不背叛宫主。
正纠缠不清,宫墙那边出现一个人影,并向着这儿走来。按说看他的样子,悠闲自若似乎慢慢吞吞,可一直到来到伸手可及的地方,却也只在一瞬间。刘亦岫先行察觉,急忙抢上一步,持刀喝问:“来者何人?”
一边问一边看时,发现来的乃是一个老者,头发有点儿斑白,且梳理得并不尽心,只简单用一根发带在头顶束住而已。身上也只穿了一件极为普通的青色棉布衣衫,毫不引人注目。且还有点儿跛足.但是,他的一副面相却令人震惊。三横三竖六道长长的伤疤,粗得如同巨大的蜈蚣,趴伏在脸上。五官扭曲,狰狞邪恶。
“你到底是谁?”刘亦岫又大喝道。
老者“嘿嘿”一笑,道:“你是认不得我了。假如你家燕弘老门主来,恐怕还能叫出老夫的名字。”
“大胆!”这次,连燕霆都又惊又怒叫出声来。
燕霆怒火冲天,高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直呼我爷爷名讳?”
老者不为所动,淡然道:“名字起了就是让人叫的,我既不是他孙子,也不是他属下,不叫他燕弘,又该叫什么?”
“辱我门主者,玄门上下与其势不两立!”刘亦岫以及众门人齐声答道。
老者不住冷笑,突然手掌一晃,挟带一团紫气,照着刘亦岫劈面打来。刘亦岫挥掌迎上。双掌还没有相交,刘亦岫便知道不好。对方一股真力如同烈火一般,其力道直若千斤巨杵。他的胸口顿时被巨大的压力压得猛然间无法鼓动。眼睛一翻,昏死过去。人“咕咚”倒在地上。
那老者一招得手,又是一掌,打向另外一人。那人惶急之下,也想不出如何才能避让,只能双掌相迎。同样结果,窒息倒地。那老者“哈哈哈”长笑不止,左一掌,右一掌,十三掌,十三个人倒地。
燕霆、丁翊何曾见过这般阵势,当下又惊又惧,脸色苍白呆在那里。
那老者手掌一竖,下一招就准备对付他们当中某一个。
节骨眼上,一人大喝道:“休得猖狂,先吃吾一剑!”
那老者急忙回身,只见剑庄庄主上官剑南携女儿飞快奔来。上官剑南人未到,剑先至,长剑如白龙,剑气如飞虹,劈面而至。九花落英剑只有在他手上使出来,才有得这等气势,才算得上天下第一剑。那老者“啊呀”一声,连连后纵七八步,退出十几丈,一根束发带还是不可避免被剑气切断。
上官剑南负剑于身后,潇洒站定。思及此人曾押女儿到连云山,不禁凛然道:“想不到你居然是武当门下?倒要请教,尊师是谁?又为何和我江南十六堂以及玄门为难?”
刘亦岫等人一时气息不畅,昏死过去,这会儿也悠悠醒转。闻听此言,刘亦岫当先道:“是了,这是武当派的紫阳神功——既是武当的人,难怪他敢说老门主的名讳。”
燕霆奔上来道:“姑父,紫阳神功除了紫阳真人之外,武当之上,也只有一个叫‘云非凡’的少年剑客会。那是少年剑客,他却……”说到这儿,他又停住话头。是啊,那可是二十年前的事,二十年前的少年剑客,到了如今,可不就是一个小老头儿?难道,这个平凡落拓、又相貌丑怪的老头儿竟然会是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云非凡——那个少年得志又英武不凡的云非凡?
怎么可能?
可是,又恰恰只能是这个可能!
“原来是云大侠。”上官剑南抱拳道:“失敬失敬。”
老者却道:“什么云非凡?我叫云乔尹,云非凡早就死了,我亲手杀死的。他的紫阳神功落在我手上,所以我会。和武当派,没有任何关系。”
上官剑南“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可休怪我不客气了。在下上官剑南,生平最厌恶邪门歪道中人,见一个杀一个,毫不为过!”手腕一动,长剑划了个半圆,缓缓垂于身旁。
云乔尹道:“有本事,你弃剑不用。”
上官剑南冷笑以对,道:“挑战紫阳神功,九花落英剑刚刚够资格,有何不可用?”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耳中传来几声清脆的笛声,满身戒备的云乔尹笑起来道:“上官庄主,你会杀蛇吗?”
“什么意思?”上官剑南眼光注视于他,讲话之时,也毫不松懈。
云乔尹将手往外一指,道:“你往那儿看!”上官剑南没动,丁翊和燕霆叫起来道:“蛇,是蛇!”云乔尹“哈哈”大笑,一个跟头翻回去,接着边跑边叫道:“金蛇出洞万骨枯,金蛇出洞万骨枯……”一连叫了十几声。只见雪白的沙滩上金光闪闪,成千上万的金线蛇正向飞快地这里游来。
上官剑南大惊失色,急忙命令弟子以及刘亦岫等,道:“是蛇中之王,快走快走。”已经迟了。金线蛇阵从发动到形成包围,时间已经足够。此时的他们就是笼中的鸟、瓮中的鳖,插翅也难飞。
蠕动中的金线群蛇,如同从地狱里出来的索命恶魔,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