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麓。鹰王正准备起驾回宫。
铁骑军正护驾走在山路上,突然,一阵狂风吹至,大树疯狂摇摆,沙石漫天飞走。明朗的天也一下子暗下来。
鹰王坐在车辇内,狂风大作,他也不得不以衣袖遮住头脸。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紧逼过来。接着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钢刺当胸刺到。这真是算好了来的,天时、地利,想躲也没法躲。眼看就要贯胸而过,结果那人手腕一滑,钢刺贴着鹰王的衣服歪到一边去。再想刺时,鹰王伸指点中他的穴道。不过大风还在刮,鹰王看不真此人的面目,而旁边又跑出一个人,身法不比这人差,抢过此人,借着风沙飞舞双双遁去。等风停后,再找,半个人影也没有。问问贺琮,也是一脸茫然。
鹰王不由沉吟:“刘景空派玉鹏程出战争夺天都王的宝座,按理要重重处罚他,可我不仅不罚,还奖赏了玉鹏程,可谓待他不薄。这两个杀手,当不会是他派来。”接着又想:“若不是他还有谁呢?党派之中只有他和新盟会可与我一争,花灵城主乃是我的盟友,其他几位势小力薄,没有实力。看来人心不足,总不得不设防,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整整车马继续上路。那旋风也就是这一阵,平素也常遇到,并不足为奇。只是正好算到在这个时候让人惊讶。还在前方已经出山口,下面乃是大路,迎驾到队伍在驿馆守候,刺客再想出手也没有机会。
一日光景,他们已经看到天都那巍巍高墙。
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往队伍前头闯来。
卫兵毫不客气伸长矛将她拦住。
“我要见鹰王,你们让我见鹰王。”小丫头大声叫道。
“吵什么?”冷延一边大喝一边打马走出。一看,原是九霄云的九等侍女小蔻,顿时知道怎么回事。云杉劫持雪妃,罪大恶极,必然是遭到严惩。冷延本有芥蒂,便不想让她见到主子。
他指挥卫兵将她拦在外围,中军顺着道路继续前行。甲胄声、脚步声、马蹄声,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响若雷鸣,一个女孩子的叫声算得了什么呢?鹰王根本听不到。
小蔻急得眼泪都掉下来。
偌大的天都,没有一个她能去找的人。鹰王遥不可及,连长烈将军、楚风将军也被前呼后拥,看一眼都不能够。
云杉姑娘怎么办?
小蔻想着想着,无助地原地蹲下来“呜呜”大哭。
一匹马从队伍里走出来,走到小蔻面前。那长长的腿让小蔻看了一眼之后,还不相信,又看一眼,继而抬头,“啊”的一声,高兴地惊叫起来。
“袁彬!”小蔻大声叫道。
还是一名军佐的他笑眯眯地道:“怎么啦,你们的云姑娘又犯什么事儿啦?”
小蔻眼角还挂着泪,用手背擦了一下道:“上邪夫人、念蓉夫人和两位王妃要处死她。时辰都定下了,就在今天。我要见鹰王,他们不让。”
袁彬叹了口气,道:“谁让她太逞能了呢?她那样的人,除了自己谁也不顾,是人都得罪光了。所以呀,她无论什么时候突然死掉,谁都不会感觉惊讶的。”
“你懂什么?”小蔻生气地一脚踢在马腿上,叫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就乱说。那你和上邪夫人、念蓉夫人有什么不同?你们都只是讨厌她罢了。”回头看看,鹰王的御驾已经越来越远,四肢酸软一跤跌倒在街道上,道:“我是救不了她了。她对我那么好,我也死了算了。”拿出一把小小的刀就往胸口插去。吓得袁彬翻身从马背上滚下来,伸手将刀抢过。
鹰王的御驾一进天都就直往天衡峰去了。
陡峭的山路,难不住他和他所属的铁骑侍卫。黑翼鹰王,和他的卫士们数十个起落,便到了高高的山腰上。再往上不远,就是豪华的万霞宫。
上邪夫人正和明月如一起在峰顶的水牢里。这儿有个天然的水潭,云杉就被她们关在水潭中间。一根木桩,绑住她的头颈,两根铁链,拴住手腕。
“滋味怎么样?”明月如待上邪夫人上前问道。
山上风大,吹得二人的衣服猎猎舞动。水潭里的水就像隐藏了无数的刀片一样,无孔不入钻进对方的肌肤,钻入骨髓,切割得她痛不欲生。明月如露出残忍的微笑。
上邪夫人道:“动手吧。”
明月如拿出一瓶药。
这药倾倒在冰冷的水里,先是淡淡的蓝色,接着渐渐变深。明月如用木棍一搅,看不见了。做完之后,她站起来,笑着对云杉道:“好好享用吧,我敢向你保证,这一次绝对要比你之前在这个地方感受的滋味好一百倍。”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雪姬公主让我们这么做的,你到阴曹地府做了鬼,只管找她就是。”笑了一笑,和上邪夫人一同离去。
鹰王到的时候只看见念蓉夫人和赵霓珍在院落里。他让楚风、冷延都待在外面,自己跨步走进去。
赵霓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早早地跪在念蓉夫人的后面。念蓉夫人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轻柔地笑道:“哪一阵风,将鹰王殿下给吹过来了。真难得呀,殿下近年来都想不起来到天衡峰或者樱花海看一看。”
鹰王嘴角的肌肉不自觉跳了两下,勉强控制住情绪道:“师娘,你可安好。”
念蓉夫人道:“好,当然好。什么都不愁,自然什么都好。”
鹰王沉默了一会儿,迈步向里面走。
赵霓珍叫道:“鹰王!”
他脚步停了停。不过,也就是迟疑了一小会儿,然后,很快便不见他人。
赵霓珍跺脚道:“夫人,你怎不拦住?”
念蓉夫人还是那样平静,道:“拦得住就拦了,息影神功妙绝天下,龙涛之术更震烁古今,无人能拦,我不行,你更不行。”
“那就让他这样去咯?”
“不去又如何?天都的事,哪一件能瞒得过他的?想处死云杉,我看,这辈子都不要想了。”
天衡水牢,鹰王很快就找到。周围没有一个人,深黑色的铁链和高高的铁柱都发着冷冽的寒光,云杉则被孤零零地被吊在半空,身体一半还浸水下。一轮孤月从山外升起,冰冷冷的寒光洒在她的身上。
鹰王的心蓦然紧缩,加快脚步飞奔过去,将铁链扭断。云杉往下一沉,他忙伸手托住。
“不要碰水,”云杉突然低低叫道:“有蚀骨粉。”声音很低,很弱。
鹰王心往下一沉,动作却轻柔,把她抱在怀里,道:“不怕,我功练得深。”心中酸楚,眼眶发热险些掉下泪来。
云杉嘴角露出一缕笑。不过巨大的痛楚突然如狂风暴雨般袭击而来,她眉头紧皱,人痛得昏过去。
走下峰顶,上邪夫人和明月如站在山道上等候。
鹰王脚步如飞,看见她们也只得停下来。
上邪夫人冷冷道:“殿下要到那里去?”
“下山。”鹰王道:“已经拜见过大师娘,这么巧,现在又看到二师娘——徒儿见二师娘请安。”
上邪夫人又道:“既然只是请安,为什么将万霞宫的犯人带走?”
“师娘!”鹰王忍不住叫了一声。
上邪夫人眼望青天,冷笑道:“我只怕蓬莱仙阁从此成为没有法纪的地方。”
鹰王默然不语。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二师娘,云杉怎么说还不是明华宫的人。她只是我的属下,属下犯事,你还是留待我自己去处理吧。”微微躬身,擦身而过飞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