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海域的“天都大战”在许多人的心里,阴影都没有退去。在送走外甥于鹏程后,韩悦林就一直生活在惶惶不安中。但是,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蓬莱仙阁这块土地上苟安下去。他妹妹韩悦心也很痛心,甚至忧伤过度已然早逝。但是,大势所趋,他们谁都没有办法。
薛藻,只是这场战役当中一个很小的棋子。他的作用甚至只是一个看客而已。但是,当冷延被诛,其他参与的叛军十之八九都遭到了黑翼鹰王的毒手,这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小孩子却被保留了下来,还被送到了向来没有百分之百臣服的火部。韩悦林和火部最高首领风岚都一样在想:“黑翼鹰王,他到底在想什么?”
来见薛藻,韩悦林只是想知道关于外甥玉鹏程的事情。有人说,在樱花海,他被鹰王打了一掌,当场就毙命。但也有人说,玉鹏程活了下来。因为无论如何他是老城主白孤鸿的血脉,鹰王不管怎样都要留他一条活路。天都没有让人漏网,如果有一个,就是这个被鹰王流放的薛藻了。韩悦林想听他亲口说说,自己的外甥到底怎么样了。
薛藻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当日上邪夫人领兵去追击。我随冷延将军,并没有去往樱花海。”
“那你总要听到如何处置他的消息。”
“这个,”他假装回忆了一下,道:“鹰王只是对刘景空这些人发放了制裁,至于玉将军,恐怕除了司空长烈将军这般受鹰王信任器重的,别人都不能知道他后来到底怎么样。”
韩悦林不禁很失望,他暗示薛藻道:“风岚大人说对天都来的人不感什么兴趣了。”
薛藻勉强笑着道:“哦,我在这里好歹也是鹰王的属下,你们处置我,恐怕还是要请示苍龙会的楚盟主。”
韩悦林的脸挂下来,喝道:“想杀就杀,就算楚风领兵前来,你一个小子,难道比三部还要重要?”说完这话,佛袖而去。
这番话说得薛藻真是心惊胆战。焦虑不安地总算等到程倚天回来,便道:“风岚大人要杀我们,他们也许是为了报复鹰王,也许是为了泄愤,鹰王本来也不打算让我们活了,所以他们根本肆无忌惮。程大哥,我们还是快点儿逃吧。”
“就算逃,也要知道路怎么走啊。”程倚天不赞成。
“我有方法。”薛藻捏紧了拳头,青涩的脸上因为惊惧害怕平生出几缕凶狠和坚毅。
十辆大马车满载着火灵花、绿莹花、星辉木兰走在向月罗城进发的路上。
这是私运,要小心。
小厮阿土和总管汪悛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远处,花匠们在起火做饭,另外一些人在铺草垫。离镇子还有一段路,今天他们要在野外住一夜。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四周渐渐暗了。只有火光照射出一圈光亮。阿土和总管都隐在了黑暗中。
一只手伸过来捂住阿土的嘴,然后悄无声息将阿土拖到树的后面。汪悛正说着话,突然大叫。但也只是发出一点声,也被另一只手捂着嘴拖到树后。阿土被打晕了扔在一边,薛藻的脸出现在汪悛面前。汪悛“哎呀”轻叫:“你……”
“是,是我。”薛藻用匕首压在他脖子旁。
“你想干什么?”汪悛颤抖着声音问:“我只有十车花,没有钱,你这样拿刀指着我,没什么用。”
“你的车去哪里?”薛藻问。
“去月罗。”
“那就对了。”薛藻对汪悛道:“我还有个表兄弟,”顺手一指,汪悛看到程倚天。薛藻接着道:“我们到月罗去都点儿事,找卓大人一定办不下来。所以麻烦你把我们带着。”
“工匠的数目都是固定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 薛藻说着把阿土的衣服脱下来穿在身上。到月罗还有两天的路,阿土即时醒了,回到罗河,一来一去也就追不上。到了月罗,就是城主梁凡的天下。风岚大人即使要找他们麻烦,也得请示、协调,不会立刻杀了他们。
花匠当中也有一人被程倚天替换掉。这些人本就是被雇用的,少了谁其他人并不多问。两天之后,月罗城的城墙就出现在视野里。灰蒙蒙的,其实还很远,但在薛藻心里,已是到了希望的岸边。
一阵急速地风从后面刮来。薛藻和程倚天一起下意识回过头,同时伸出手臂挡住头脸。而他们腹部在一刹那间被纷纷击中。程倚天虽真力不能流动,但充盈丹田之内,所以外力相加于此,自然生成斥力。攻击所能造成的伤害自然避免了,下手的人被震得痛哼一声,接着一甩手,又打在旁边薛藻的左脸颊上,皮开肉绽,鲜血长流。
是冷平!
满腔惊惧,继而又非常愤怒的薛藻冷汗一下子从脊背上滑落下来。他急忙要跑,一柄冷剑已擦着他的后背向后颈猛削过来。
薛藻下意识趴倒在地上,被冷平赶上一脚踢得飞起来,仰面甩在地上。
冷平赶上两步,左脚抬起来踩在他的胸口上,冷笑道:“还没有听说过敢从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偷逃跑的。你真是狗胆包天,活得不耐烦!”
薛藻争辩道:“我是随着总管送花而来。”话音刚落,脸上吃了一记耳光。冷平对薛藻是愤恨难平,只要下手绝不留情。此刻又没什么好话讲,提剑就往他胸口刺落。
程倚天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他手臂格在一旁。他是高手,出招又快又准。冷平手腕一震,剑不由自主歪了。不过,也只是歪了而已。冷平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会如此,一旦那桩站定了,便不留空隙给他。
程倚天却因此夺得了时间,喝道:“不管他有什么错,你总不能这么青红皂白乱杀人。”
冷平一脸诧异,叫道:“哟嗬,青红皂白?怎么着,要讲理?好!”他把脚从薛藻的胸口上移下来,剑尖指指薛藻的脸,语气讥讽道:“你们两个,只要能胜得过我手里这把剑,大路朝天,任尔等去走。但是,”口锋一转,接着道:“胜不过,就不要怪我无情。你们是我火部的人,私自潜逃就可以当场毙了。”长剑一震,喝道:“来吧!”
程倚天盯着他的眼睛,冷笑道:“你说的可当真?”
“我冷平说话,就是一言九鼎!”
程倚天点点头。他把薛藻扯在一边,悄声道:“我教你几招,你去打败他。”
“行吗?”
“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薛藻脸色一正,道:“逸城公子的手段,铁骑卫中谁不知道。你教我武功,我一定打败了这个家伙。”
程倚天点点头。
片刻之后,薛藻走出来。他将手伸出来,样子自然高明不到哪里去。冷平冷笑不止,挥拳来打,不防薛藻身形突变,右脚从不可思议的方位伸出来,左手一挥,右手跟进,“砰!”腿先踢中,接着左手打在冷平右肩,右手又重重击在冷平胸口。冷平仰面便倒。薛藻得手,急忙跳在一边。
冷平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薛藻又使刚刚那几招,他还是躲不过,“乒乒乓乓”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旁边冷平的随从以及汪悛所带花匠都捂着嘴笑起来。冷平又一跃而起,束发的头巾崩落,头发披散。
“你!”冷平气得脸都发绿了。
薛藻摆着姿势道:“再来,你再来!”
程倚天喝道:“够了。冷将军,愿赌服输,你也好罢手了吧。”
“我不会让你们得意。”冷平又羞又急,恶狠狠扔下一句,收起剑来还不甘心,回头道:“你们也莫得意,进了月罗城,只要是从三部去的,还不定是什么命运呢。有这个造化,我们再见罢!”说罢才领人走。
薛藻这才松一口气。伸伸手,又抬抬腿,高兴地一蹦多高。
车队进城。
沿街十几家大铺子让程倚天暗中惊叹。花艺铺子在街道拐角,旁边就是一个大型花木市场。他们进城时已是黄昏,在铺子旁的客栈住了一夜,市场上人生鼎沸,无数鲜花香草都展示出来。来往的人衣着光鲜,其中不少是年轻的姑娘。
薛藻守着自己的货,上百盆火灵花红艳艳地放在那里,是谁都要在这儿停下看一看。程倚天也在一旁照应着。
这时一个姑娘走过过来,问:“怎么,火部的禁令以解除了吗?怎么这么多火灵花?”薛藻正要讲话,几名大汉冲上来,“乒乒乓乓”砸了许多花盆,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薛藻抓起来。程倚天在旁边喝道:“提右手,伸左足,气沉丹田,双拳出!”薛藻机灵无比,依言将众打手一一甩开。拉上程倚天,拔足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