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易文带着莫听南几乎无力的莫听南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里的门刚开被打开。
医生摘下了口罩,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们谁是莫听北的家属。”
莫听南挣脱了易文的怀抱,冲到医生面前,紧紧地抓着他的白大褂,声音几乎嘶哑:“我是,我是。医生,我姐姐她怎么样了?”
“对不起,死者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尽力了。”他拍了拍莫听南的背,像是安慰,说完便快步离开,这样的生死他已经见惯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莫听南几乎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死者”,明明不久前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跌坐到了地上,易文连忙将她扶起。莫听南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抑制不住的情绪汹涌而来,“不是的……这不是真的……上一次那么困难姐姐都挺过来了……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易文,你去帮忙看看好不好?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对不对!”
易文将失控的莫听南揽入怀中。
“小南——”黎曦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早上莫听南走后她就给项阳打了电话,刚刚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莫听南被这个温柔的声音拉回来,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黎曦,看到了站在她身后满脸悲伤的项阳,那是与莫听南的记忆中始终微笑的项阳大相径庭的,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项阳此时此刻已经被莫听南的目光千刀万剐了。
莫听南什么也没有说,看向将自己拥在怀里的易文,紧紧地抓住他那白色的衬衫,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东,“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易文陪着莫听南从警局将听北的遗物领了回来,莫听南用颤抖的双手在文件上签了字,那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白字黑字地写着莫听北是割腕自杀,大动脉失血过多致死。莫听南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那么难写,写下了那三个字,就说明姐姐真的自杀,就说明姐姐真的是离开了。
“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一切都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了。”易文在附近的一家酒店给莫听南开了一个干净的房间,让她躺下,盖上被子。
莫听南的手里紧紧地拽着刚刚从警局领回来的那一带东西,将它们紧紧地抱在胸前,生怕别人会抢走,似乎那是自己与姐姐唯一的联系了。
在眼皮垂下的那一刻,莫听南觉得自己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是阳光明媚的下午,在那个小院子里,姐妹躺在躺椅上,阳光直射而来,有点儿晃眼,妈妈端着已经切好的水果坐到了姐妹俩中间。她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样一直安静地坐着,看着太阳一直向西边移去,一直到了山的那一头。这个时候,爸爸提着一个公文包走进她们的视线,他们相视而笑。午后的那一抹阳光一直溢满了心间,在无尽的时间与空间荡漾开去。
醒来的时候,易文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易文,突然说了一句:“姐姐是被害死的。”
这句话很轻很轻,但是其中的凛冽却像是一把把尖刀划过易文的心里,从她的眼里,他看到她不曾看见的冷漠与一种名叫“仇恨”的东西,似乎是在告诉他,从前那个温暖安静的莫听南已经不在了。
莫听南突然掀开被子两只脚已经落到了那松软的地毯上,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抓住从警局领回来的那一袋东西,里面最重的便是那一本黑色的日记本了。
易文一把抓住了莫听南的手,生怕她此时此刻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你要干什么?”
莫听南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挣开他,但是易文依然死死地抓住他,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冲他大吼,“姐姐她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害死的!”
“莫听南,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他伸出手,抚着她那凌乱的长发,柔声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姐姐她是不会自杀的,她一定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一定是那个人,一定是!”她跪倒在了地毯上,想起了手里的那本日记本,突然发了疯似的翻开那本日记本,那个人的名字不停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一直到几日前,那个人还一直出现。
明明已经成家,有了那么好的一个妻子,也就快要当爸爸了,为什么还拼命地出现在姐姐的面前!为什么还拼命地出现在姐姐最私密的日记里!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一副对任何人都无微不至的样子!为什么你要把姐姐逼到如此绝境!
易文将跪在地上的莫听南轻轻地抱在怀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够让她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让那个安静温暖的莫听南快快回来。
莫听南被易文抱在怀里,手里紧紧地拽着姐姐的那本日记本,手心已经湿漉漉的了,连带着日记本里那些陈年的字迹也慢慢地渗出水来,开始模糊。莫听南觉得自己应该大哭一场,但是眼泪就是掉不下来,那种巨大的悲伤已经将自己无限地淹没,连同眼泪也淹没掉了;莫听南觉得自己应该冲到那个人的面前,狠狠地给他两个耳光,但是他的妻子以前那傻傻的笑却让她突然泄气……
几天以后,在郊区的墓园里,姐姐的葬礼安然举行。
莫听南还记得,那一天阴沉沉,灰霾霾的。来送行的只有姐姐生前的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还有黎曦他们。
莫听南看到了项阳,这么多年以来,她真的没有好好地看过那个人,一直都是听黎曦描述,印象中他就是一个邻家大哥哥的样子,对每一个人都笑得阳光灿烂,照顾人也是体贴入微。今天看到他的时候,他带着一副墨镜,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莫听南看不到他的眼睛,也就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突然很想冲上去扯去他的墨镜,想让姐姐好好地看看清楚,这个她至死都忘不了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像她想的那么好!
但是易文一直将她拥在怀里,一直紧紧地拉着她,他也在担心在这个时候这个姑娘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不管怎样,死者为大,这是易文一直对莫听南说的。
在葬礼结束之后,每一个人都向莫听南表达了悲伤,并且让她“节哀”。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项阳走到她面前,摘下了墨镜。双眼通红,四周泛着浓浓的黑眼圈,但是莫听南并觉得这样可以减轻他多少的罪过,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太会做戏。
“今天看在姐姐和黎曦的面子上,我不和你吵,你滚!”莫听南知道他准备开口说点儿什么,但是她不想听,她觉得恶心。
“对不起。”说话间,他已经跪倒在莫听南面前。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所有都惊诧万分,黎曦站在不远处亦是瞪大了眼睛,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静静地看着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
莫听南冷冷地丢下一句,“你要跪的不是我,是姐姐。但是像你这种人,没有任何的资格!”
走到黎曦身边的时候,莫听南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这样的男人,你究竟爱他什么?”
“我爱他。”黎曦字字清晰。
虽然很轻很轻,但是好像在空气中无尽地蔓延开去,好像与天空那边的声音不期而遇。
你们究竟爱他什么?!
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无声无息。